楚杳杳刚从梦魇中出来,此刻正是精神崩溃得最厉害的时候。她看见祝淮安,就不由想起方才那张让人生畏的脸,以及魔窟下万魔吼叫的声音。
但此间逼仄,她根本没办法和祝淮安离得太远。
楚杳杳深知自己受那假象的影响太深,也不该因此就将刚才的害怕和疏远牵连到祝淮安身上。
她尽量避开祝淮安的目光,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想要尽快从方才的梦魇中逃离出来。
看她这般,祝淮安捏紧了拳头。
突然,他举步走向楚杳杳。
楚杳杳一瞬间身子轻颤,她捂住了耳朵,大声喊道:“我都说了,你不要过来!”
可是祝淮安一点也不想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并没有因为楚杳杳的阻止就停下脚步。反而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她身边,伸出双臂强硬地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楚杳杳拼命挣扎,她不断地捶打祝淮安的胸口,心底的惧意开始疯狂蔓延,她哭喊道:“你放开我!”
因为崩溃而失控爆发出来的哭声无力又悲恸。
微热的滚泪淌进祝淮安的脖颈间。
祝淮安只紧紧地抱住她,任由她发泄捶打。
没一会儿,楚杳杳便没了力气,她脑袋枕在祝淮安的肩膀上,眼泪肆意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最后还会是那个结局……”她呜咽着控诉,声音含糊不清。
“不会,不会发生那种事。”祝淮安搂着怀中脆弱的少女,喉头发紧。
他没告诉楚杳杳,她在梦魇中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原来当楚杳杳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会那般排斥,是因为她无法抛开她所知的命运,害怕会像梦中那般死于非命。
他从未想过,在楚杳杳看来,自己会那样对她,会任由她受伤受苦却无动于衷。他不敢想象,若是她以后真的会因为他而遭受那些,自己又待如何。
也许陪着她到生命尽头的不能是他,但他却始终妄想着此后一生都陪着她,什么身份都可以。
“祝淮安,我讨厌你……”楚杳杳哭声未停,开始宣泄内心的种种委屈。
“对不起。”是他让她如此不安。
“但是杳杳,你相信我。我会护着你,一辈子都护着你,无论你需不需要。”
他声音很低,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这时候,楚杳杳仿佛真的感到了安心,她渐渐止住了哭声,趴在祝淮安肩头小声啜泣。
“我不会那样对你,也不会让其他人那样对你。”
“我不会喜欢上其他人,我这辈子,也就只喜欢你了。”
因为哭得太厉害,楚杳杳此刻头有些发昏,她心里藏着悸动,可还是很不安。
“伤害你的,弃你不顾的那个祝淮安不是我。”祝淮安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她。
“可是,你不该属于我。”楚杳杳一边抽泣,一边闷闷地说。
“是我胆大妄为,是我非要喜欢你,是我非你不可。”
以往藏在心里的话,祝淮安趁此全部都说了出来。
楚杳杳被这一连串的剖白砸得晕头转向,再加上方才梦醒,脑袋里简直是一片混沌。她从未想过,祝淮安也会有如此直白大胆的时候,毕竟他一向矜持正经。
就此,两人俱为沉默,小小的崖底只能听见楚杳杳小声抽泣的声音。
慢慢地,楚杳杳的情绪平静下来。
精神力也已经恢复了不少,她突然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身上一点都不痛,然后震惊地问:“为什么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一点都没有受伤?”
原本略显暧昧的氛围被这一句发问完全打破,但当事人似乎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祝淮安也不在意,只轻声跟她解释道:“这上面布有许多阵法,而最下面的一个,是一个防护阵法,是以我们都没有受伤。”
“其中有一个幻阵,会窥见人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同时迷惑心神,放大那份惧意。”
楚杳杳想起掉落过程中看见的那些重重叠叠的阵法,眼前闪过一阵紫色的光。很明显,她之前就是中了幻阵,才会看见那些东西。
而如今,她已经完全脱离出来。
因为幻阵心神不稳而产生的崩溃情绪,现在也已经平复下来,不再偏激地胡思乱想。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梦中看到的东西已经在她脑海中渐渐淡去,还有不久前她受幻阵影响而崩溃的记忆也渐渐模糊。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她没说自己看到了什么,祝淮安就会说“不会发生那种事”。
更可怕的是,就连方才祝淮安抱着她轻声安抚她时的那份悸动也渐渐远去,不再清晰……
过了很久很久,楚杳杳都快在祝淮安怀里睡着了的时候,渐渐地感受到了周身一阵寒意。
她这才恍惚想起,他们掉下崖底之前,祝淮安正是旧疾发作。
但是,为何方才他没事?
楚杳杳动了动身子,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怎么了?”祝淮安小声问她。
“你太凉了……”
祝淮安这才稍稍放开她,轻轻拨开黏在她侧脸上被眼泪沾湿的碎发。
楚杳杳被他看着有些别扭,撇过脸去。注意到他气息有些不稳,于是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心口和经脉还很痛?”
“嗯,”祝淮安微微点头,还给她解释,“我方才是用灵力压制住了。”
楚杳杳脱离他的怀抱,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崖底正中间的寒潭并不是死水。
很明显,他们所处的寒潭边的对面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但是月光太远,她看不清。而且因为石壁光滑,也没办法徒步过去。
但很明显的是,这里没有植物,他们没柴火生火。
看着祝淮安愈来愈苍白的脸色,没办法,楚杳杳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用来喂腓腓的灵草,生了一堆火。
“我给你弹安魂曲。”说着,楚杳杳就拿出琼凤,开始细细回想曲谱和指法。
不一会儿,清凌凌地乐音便从琼凤的音弦上倾泻而出。
但不知为何,此次祝淮安的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许多,她一连演奏了七遍,也不见祝淮安好转。
看着祝淮安因为抽痛而拧紧的眉头,楚杳杳将手从琼凤的音弦之上拿开,“为什么没用了?”
按理来说,随着祝淮安修为渐涨,受旧疾的影响应该越小,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楚杳杳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事情本不该如此。她开始细细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