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钻进脖子里,夹杂着男人温热的呼吸,钟意的语气不自觉缓了缓。
好歹是学过医的,她知道对待患者需要知道的首要一点便是态度温和。
只是身上靠着的人于她而言究竟是不是只是患者,就难说了。
“段则霄?”
钟意双手攥紧了男人的腰际,心里有点麻酥酥的紧,“你还清醒吗?”
这话问出来意义不大,可她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故意的,话音落下,便将脑袋放入钟意的锁骨,细碎利落的短发蹭了蹭她脖颈间的肌肤,闷哼一声,“嗯......”
刚洗完澡,女人身上萦绕着一层浓郁的玫瑰香。叫人沉迷的很。
只可惜,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钟意脸颊上“噌”的冒上的那一缕粉。宛如一只真正的、鳞光闪闪的玫瑰。
面颊鲜红的玫瑰把头往旁边偏了偏,还未擦干的发丝湿漉漉安抚他的脸,“如果你还清醒的话告诉我你家钥匙在哪。”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委屈的味道,“哪有你这样刚出门就把门锁死的啊。”
“嗯……”男人不予回答,双手不安分抱上她的后腰。
即使他知道,是玫瑰,就都是有刺的。
钟意的皮肤一向娇嫩敏感,对于他的触摸惊呼一声,大喊,“段则霄你家钥匙到底在哪?”
刺扎进皮肉里,指腹渗出血液。
狮吼功起了作用,男人皱了下眉,低声说,“在我身上......”
钟意愣了愣,“你身上哪里?”
沉默几秒,他竭力保持住醉酒的人设,“自己找,我忘记了。”
顿时,钟意无话可说。想说的话全然堵在胸腔,一个字也念不出。只得用两只小手,拘谨又扭捏去摸索他口中那莫须有的钥匙。
值得庆幸的是,男人全身就只有两个口袋。
钟意摸索了两下,果然摸到了什么。但不是钥匙,而是段则霄的手机。
圆滚滚的脑袋顶撞了一下垂在她肩胛的头,钟意拿着手机不耐烦的说,“你到底带钥匙了没啊?”
“......没。”段则霄险些忍不住笑。
“......”那你让我摸什么?寂寞吗?
摸着良心,她真想就此撂挑子不管。但是段则霄真的好重,想直接把他甩在这空旷的楼道里都甩不掉。
更诡异是,当她把段则霄往自己家里拖的时候,竟轻而易举的比较省力。像是在和幕后操控者玩一场名为“谁是影帝”的滑稽游戏。
胜者显然不是钟意。
哼哧哼哧扶着男人到自家的沙发上,钟意叉着腰,把医药箱放在桌上,如濒死的海生动物,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空气。
夏季,容易出汗。没多久,钟意的胸口就变成汗涔涔一片。
从沙发前的矮茶几上拿起一杯水,喝了几口,放下,钟意半蹲在地毯上,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小心翼翼解开男人胸口的衬衫纽扣。
白的快要泛红的锁骨上渗出丝丝汗珠,她不是刻意迎难而上,只是由于独居,她实在没有理由去买第二个体温计。
而她家里,就只有最老式的这款。
速速收回视线,她将体温计送入男人皮肤里。
即使是生病,男人脸上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淡漠松散。
钟意静静看了他几秒,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一根橡皮圈,把长发绑成丸子。
没多久,拿到结果。
度。
钟意眨眨眼,须臾,眉头紧锁,又去看男人的脸色。
还真发烧了?
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盒被翻出来,她取出两款退烧药,比对了一下哪款疗效更好后,剥开四粒,放入手心,另一只手轻轻去摇男人的胳膊,“起来一下,吃药了。”
她骨子里就是这般温柔似水,如若不是愤怒上头,根本无处躲藏。
段则霄不是很配合。原因似乎就是想多听她的软声细语。
“醒醒,吃药了。”
她也很给力的满足了他的小小心愿。
“段则霄?你睡着了吗?”
睫毛微颤几下,男人这才撑住自己的身体,起身靠在沙发背上,微眯着眼,“啊”一声,乖乖张开嘴巴。
钟意一愣,先把一粒,送入段则霄张大的口腔里。
因为她还记得,他不喜欢好几粒药同时吞咽下肚的感觉。
嘴里含着药,男人睨了她一眼,道,“水。”
“哦哦,我马上去倒。”她这才意识过来,将药丸塞回铝箔纸里,小跑进厨房,踮脚在橱柜里拿出一个新杯子,倒水。
嘴巴里的那颗在舌苔上洇开,带出酸涩的苦味,男人懒懒转头,看向女人的位置,觑起眼睛。
厨房暖黄的灯打在她身上,藕荷色的睡裙下面,透出隐隐约约的曼妙曲线。
氛围感满满的朦胧感里,男人喉结一紧。目光收回,定在面前的杯子上。
那是她喝过的。
段则霄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又自顾自把其余三颗一颗接着一颗咽下去,冲刚跑回来的钟意道,“我直接喝这杯了。”而后,像是在自己家里般舒适的躺下,闭眼,“好困,我先睡了。”
这个时候,她嘴上虽然没再拒绝,可心里却还在做激烈的斗争角逐。
杯子放在茶几上,钟意默默走向卫生间里。
水龙头里流出哗哗水声,冰凉浸湿手中的毛巾,给钟意带回一丝真实的感觉。
“嗵”一声,关掉水龙头。
钟意拧干毛巾,做出一个决定。
二月春风似剪刀,六月的也是。她得把这段感情理理干净,免得夜长梦多,让段则霄有有机可乘的感觉。
走到客厅,钟意在沙发的边角坐下,将折叠好的毛巾贴在男人微微烫的额前。而后,顺势拿起他的手机。
她不知道他的密码,但也不妨碍。
捏住男人的手腕,钟意将段则霄的大拇指摁在home键上。
一片纯白的锁屏之后,是一片纯白的背景。
点开通讯录,钟意滑到S开头的那一栏,一秒也没犹豫,便给沈随之打了电话。
她不是不清楚沈随之的性子,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熬夜,喝酒,撩妹,翘课,样样不在话下。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如果有人同她说沈随之已经早早入眠了。她可不信。
偏偏,沈随之还真的没有接电话。
不仅如此,整个一关机状态。
移开耳边的手机,钟意一顿,下意识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可她不死心,想着在通讯录里找找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好让沙发上这个病态的不速之客早些离开。
很快,她找到一个被备注为宝贝的人。显然,如果是给许妍打电话的话,她一定会来将段则霄接走。
指腹轻触,钟意摁下拨通键。
可是,
下一秒,卧室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无名份,我不多嗔,我与你难生恨......”
一时间,钟意有些不知所措。
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温吞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进卧室,拿出枕下的手机。
荧幕上显现出三个大字:段则霄。
然而,事实正如她所想那般。
被备注为宝贝的是她,不是许妍。
迟疑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钟意挂断电话。
真稀罕,不给自己女朋友备注宝贝,给她备注宝贝算是怎么回事?
沉默一瞬间,钟意皱着眉,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删除。接着,屏幕下滑,拖动,找到许妍的名字。
在阳台与许妍通完电话,钟意重新走回到客厅,把段则霄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准备去关灯。
开灯他睡不着,而她,只想让他安安心心的睡。哪怕只有几十分钟或者一两个小时。
可当她指尖触碰电灯开关的那一秒,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却不自觉缓缓出了声。
段则霄温柔的唤她小名,“阿意。”
手指一顿,钟意抿了抿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中盘旋蔓延。如玫瑰藤蔓,将心脏紧紧勒紧。
“阿意?”他又唤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