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的色彩铺满阿茴的整个视野,她仰头望着天空,确实一片黑暗,这种黑暗如同黑洞一般,仿佛能够吞噬掉世间一切,但如果低下头,脚下踩着的这块虚无之处,偏偏又色彩绚丽。
远处是一块块大面积的色块,杂乱无章的铺在这里,阿茴试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却发现,她这一步下去,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信邪,又一次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不管走到哪里,她依旧是处在同等的位置,而荭俏就站在不远处,悲伤的望着她。
阿茴停了下来,迟疑的问道:“我在……原地踏步?“
荭俏摇了摇头,“时间之堤上,没有时间和空间,从你来到这的那一瞬间开始,你就被固定在这块时间上了。”
阿茴眨了眨眼,眼神透着迷茫。
荭俏垂眸,她指了指阿茴脚下的这块炫丽的地面说道:“你可以理解成你处在时间停止的世界,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对时间有任何改变,所以,你永远也无法走出第二步。”
阿茴更茫然了。
荭俏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语气温和又柔软,带着些许的怀念,拍着额头说道:“算了,我跟你装什么啊……其实我也不懂。”
她很坦然地说着,蹲下来,摸了摸这块地面,又朝着前方遥遥望去,“那里是我们已经逝去的时间,在很多年以前,我得到了这个能够进入时间之堤的道具,在前面见到了燎原火。”
阿茴微微睁大眼睛。
“对,她和你表情一样,非常惊讶会在这里见到我,但依旧很开心,只是我和她之间跨越了许多年的时间,无法跟她交流,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与她遥遥对视,直到我支撑不住退出。”
不等阿茴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吗?她笑起来很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像向日葵一样的人……她是我第一眼见到便喜欢上的人,于是我死皮赖脸的靠近她,想要成为她的朋友。结果,她在第二次与我相遇时,便承认我是她的朋友,那个瞬间,我真的好开心……为了不给她丢脸,我拼命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能够和她站在一起,我想告诉那些人,我作为燎原火的好朋友很合格……可是,我还是配不上她。”
“她走的太快太远了……我越是追赶,就越是绝望,但我偏偏无法放弃……后来我就想啊,她就是让人抓不住的光,我根本没有资格去靠近她,她和我不同,天生便是要站在所有人之上的神。”
“我停下了脚步,不敢再靠近她了,我以为她会走到那最高的位置上,但没想到……她走的那么早……太早了啊……”
荭俏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回忆像是鞭子一样在抽打着她的心脏,她开始觉得痛苦,又觉得甜蜜,还有不能和燎原火一起死去的悲哀。
“她有着一张很稚嫩的脸,明明是那么年轻的小女孩,明明比我小很多,却……她不该死的,至少不该死在18岁。”
“我曾经发过誓要和她一起死在同一天的,我说过一定不会让她孤单,可,可是……我还是活了下去……”
“这么多年,我甚至都忘了她。”
“你说,我是不是最应该去死?”
荭俏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这些话不过是能够随口说出来的玩笑,但只有阿茴知道,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从荭俏那边传来的痛苦和悲伤。
这个地方勾起了荭俏内心深处最不想暴露的回忆。
阿茴抿着唇角,她无法走进荭俏的身边,便学着她的样子,也坐了下来,说道:“那就去死。”
荭俏一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阿茴直视她的眼睛,颇为冷漠的说:“想死早就死了,在这里哭什么?”
荭俏伸出手一抹,眼角下全是泪。
她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茴又问道:“她希望你死吗?”
“不、不希望……”
“她想要你活吗?”
“……嗯。”
“那你在犹豫什么?”
阿茴的反问让荭俏有些狼狈的移开目光。
“你在求心安。”阿茴毫不留情的点出了她的想法,说:“真卑鄙。”
荭俏语塞,重新低下头,连辩解都说不出来。
她确实是卑鄙,只有卑鄙的人才会想着在爱着的人死后多年,才觉得自己不该活下来。
荭俏知道她的意思,可是她控制不住,只要想起燎原火,她便会忍不住想着她碎裂的身体。
那在半空中炸开,只剩下碎肉的身体。
花一样的少女变得支零破碎,荭俏每每想起,心都要碎了。
“我见过燎原火。”阿茴轻声地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才不好!她好绝情的!”荭俏哑着声音,抱怨道:“她抛弃了我,也抛弃了很多人……就连远航者都丢下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酷无情的女人?”
阿茴默默地听她说。
“她就这么一个人决定去死,谁也没有告知,我也好,远航者也好,就连她的小跟班化蝶也好,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在临死前竟然还特地引我去别的副本,你说,她都这么对我了,我还心心念念想着她,是不是很贱?”
荭俏坐在了地上,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又躺在了下来,脸上带着极为困惑的表情,说道:“活着的人比死掉的人更痛苦,我有时候会想着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怎么要用这辈子去还?”
“当然,我也不是说不想还,我只想让她站在我面前,一句句的告诉我要怎么还,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阿茴说。
“是吧。”荭俏其实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她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发泄而已,“我爱着她,他们也和我一样爱着她,对于她来说,这份爱,是不是负担?”
阿茴想着燎原火的模样,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不是。”
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将别人的爱当成负担,也不会把爱意随意抛弃,她会是那种带着爱走下去的人。
从见到燎原火的第一眼开始,阿茴就知道,这是一个生活富足,被关爱包围长大的人。
她自信,强大又有力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打倒她。
阿茴知道,她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