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面站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想来应该都是和陈慕云有关系的人。
可是,却和夏草无关。
这里这么多人,夏草还是找不到那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那个对她说“你现在也可以依赖我”的人,现在正在那扇门后面,生死难料。
夏草盼望着里面的抢救快点结束,可是却又十分得害怕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告诉她,陈慕云救不回来了。
即使是权倾天下,或是富可敌国也好,在疾病和死亡面前,其实谁都没有特权。
到现在为止,没有谁敢向她保证,陈慕云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
不远处传来一点轻微的脚步声,夏草懒得抬头。不管是谁,都与她无关,在这里,她其实只是一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枯草。”
夏草慢慢的抬起头,嘴角抽动了几下,未及出声,眼泪已经无声的流了出来。
她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自己的母亲,“妈”那个字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
虽然现在这种状况,夏母完全帮不上任何的忙,可是有她在身边,夏草终于不再觉得孤单。
夏母带着她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就像她小时候生病时看医生那样,把她抱在怀里。
陈奚河在其间曾经来到她们面前,告诉她们不用担心夏雪晨,他已经让人在照顾她。因为受了惊吓,又受了点皮外伤,小姑娘哭了一会儿,然后就睡着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夏草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夏母忙向他道了谢。
陈奚河神情冷淡,“囡囡是我们陈家的孩子,我照顾她是应该的。”
他说完就退到一边,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
他们的旁边,陈太太正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抹眼泪,简飞菲和陈家老二的太太正在一边小声的劝着她。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难熬,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他们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等一下里面的人会告诉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陈家的那个家庭医生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明明大家都心急如焚,可是这一秒,竟然都像约好了一般全都愣在了那里,然后只看到他向陈奚河的方向轻轻的点了点头。
静止的人在这一刻,忽然间活了过来。
陈太太第一个站了起来,一步向前,一把攥住这个人的手。
“慕云他……没事了,对吧?”
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您不用太担心,没事的”,然后径自走到还坐在那里仰着头看着他的夏草面前。
他昨天才和夏草见过面,并且微笑着恭喜她和陈慕云,他们将会迎来他们第二个宝宝。
现在,他依然在微笑。
“虽然最终救回他的是我们,不过……你为慕云赢得了时间。陈太太,你很了不起。”
夏草一直神情呆滞的看着他,在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但是不同于陈母的喜极而泣,她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轻声的向他说了句“谢谢”,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您辛苦了”。
她看起来那么平静,只有握着她的手的夏母才知道她抖的多么厉害。
她看着夏母,轻轻的说了句“妈,我想歇一下。”
夏母忙点头,伸手扶她起来,夏草挣扎了两下,却“扑通”一声,跪到在地板上。
***
陈慕云醒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夏草正坐在他的床边,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说。
夏草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它贴到自己的脸上。
她的眼泪顺着脸流到他的手上,浸到他的心里。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好像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而夏草,就像和他心意相通一般,也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
一刹那,即是永生!
***
陈慕云的身体很虚弱,需要静养,所以医生严格控制了那些人探望他的时间。
陈母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
母子两个像以前一样,即使坐在一起,也很难找到什么共同的话。枯坐了一会儿过后,陈母抿了下嘴唇。
“慕云,妈想过了。我……”她抬眼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遗憾,更多的,却又像是解脱,“我准备和你爸爸离婚。”
陈慕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如果您觉得对……我都会支持……您不用顾虑我。”
陈母眼圈红了,微笑道:“妈以后就要依靠你了。”
陈慕云轻笑道:“我是您儿子。”
陈母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好休息……”她站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停了一会儿,她轻轻的笑了笑。
“妈不是个好妈妈,不过……我会学着和夏草好好相处。”
陈慕云的眼里露出一种惊喜的神色,虽然中气不足,声调明显轻快了很多。
“夏草也会孝顺您的。”
陈母吸了下鼻子,微笑着转身离开。
她刚走,陈奚河就推门进来。
他依然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即使是在说一些关心的话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自己的儿子。
然后他又告诉陈慕云,让他不用担心公司的事,他这次入院,并没有影响到公司的股票。
即使他语气不善,陈慕云还是向他说了声“谢谢”。
陈奚河好像有点不习惯他这种态度,略微有点尴尬的样子,好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在陈慕云以为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陈奚河却又突然开了口。
“你妈妈准备和我离婚。”
陈慕云“嗯”了一声,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即使他是他们的儿子,但实际上,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想过多的干涉他们。
“你其实是赞成她的决定对吧?”他问。
陈慕云很老实的点了下头,“是。”
他母亲这些年的不如意他是看在眼里的,她肯放手,其实真的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陈奚河沉默下来,然后轻叹一声。
“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劝劝她的。不过,算了……”他笑了一下,脸角堆起了很明显的皱纹,“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