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这神情,施平看了就像是看见一个怪叔叔拿着棒棒糖在哄骗小孩。
施平咬咬牙说道:“吕相,任勾院,为朝廷培育良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学生义不容辞。但学生并非育种方面的专家,只是学了冲虚道长所授知识的皮毛,不敢保证完全能做到冲虚道长的程度,但绝对不会辜负两位的信任,学生定当全力以赴!早日为朝廷提供良种。”
“这就好,这就好!”
吕夷简和任中正频频点头,不吝夸奖。可看在施平的眼里,两个老家伙笑得像两只偷了鸡的老狐狸。不过无所谓了,这事对他来讲有好处,算是正中下怀。来到这个时代,他也想为这世界做些什么,如果自己能够把粮食单产提高上去,也算是没有碌碌无为,白白穿越一回。
“好热闹!吕相,你们在聊什么呢?”
三个人正说得热闹,这时背后传来晏殊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王曾、晏殊几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件事,吕夷简是存了些私心的。他并没有放在朝堂上公议,而是让三司衙门私下安排的,刘太后并不知道。吕夷简和三司都没打算把这件事放在台面上说。
见到王曾和晏殊两人好奇的眼神,吕夷简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复。那任中正眼珠一转,抢先笑道:“呵呵,吕相考校伯原学问,起了爱才之心,莫非吕相今天来了兴致,想收一个关门弟子啊!”
“呵呵”,吕夷简打了个哈哈,也捋须笑道:“伯原基础不错,施太医确实育才有方!本相倒起了这心思,可惜今天有孝先兄这位状元公当面,若论起教授弟子,怕是轮也轮不到老夫收徒啊!”
“嘿嘿,吕相过于自谦了吧!你是当朝首辅,老夫只是次相。你这样捧杀老夫,倒有些自我显摆的意思,实在叫人不齿。”王曾反唇讥笑道。
吕夷简今天特别的豁达,也不生气,反而激将道:“孝先兄,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多少也能了解一下本相的为人。说句心里话,若论起政务来,孝先兄不如本相。不过论起做学问,本项自愧不如。说实话,伯原的确是个读书的种子,不说别的,琴棋书画,伯原在书法一道已经有了大成的迹象,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成为大宋新一代书法宗师。伯原还擅长音律,这么好的苗子。老夫还真有些动心啊!只不过今天有孝先兄在这里,老夫害怕误人子弟,还有点犹豫。如果孝先兄没有这个意思……”
“且慢!”吕夷简的提议,王曾其实有些心动。
今天是第一回看到施平的字,果然如晏殊所说可以登堂入室了,他也认为假以时日,施平说不定还真会成为一代书法大师。宋代初期的士大夫很注重身后的评价,尤其希望能够流芳青史。如果能收个未来书法大师为弟子,将来史家提到“施体”,肯定要提到他的师承。如此好事,还真是可遇不可求啊!怪不得今天吕夷简会不请自来,原来是动了这种心思。
想到这里,王曾看向施平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便问道:“伯原,你的本经修的是什么?”
施平知道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为了应付科举考试,会在五经任选一个当自己的重点学科,考经义以自己的本经为主,相当于后世高考的选修那个板块。他上辈子是国学博士,学习的内容比较杂,也没有本经这一说,不过五代之后,由于饱受藩镇之乱,宋儒更加推崇韩愈的学说。于是他也投其所好,回答:“王丈,学生跟翁翁学习,选修的是韩愈的《原道》。”
“嗯,不出老夫所料,果然选的是原道。”王曾微笑着点点头,“老夫曾经听说令祖在世时就不喜佛教,推崇道教。他同时又是一位医儒,而《原道》讲得就是博爱,医家行事也离不开一个’仁’字。正所谓: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而无待于外之谓德。让你以《原道》为本经,令祖对你用心良苦啊!”
《原道》强调“君君臣臣”的等级秩序,还隐隐地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个强大的对手——藩镇。《原道》提出了一个“道统”之说。韩愈在重申了儒家的社会伦理学说后,总结说:“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
正因为如此,五代之后,宋代儒家所乐道的“道统”的形态即由此而来。施平以《原道》为本经,正是投其所好,表现自己政治正确。这对他将来的仕途是有好处的。
“学生明白!”施平恭声道,“翁翁常教导学生: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学生不敢忘!”
王曾有些动容,喃喃念道:“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施太医好大的气魄!”说罢,目光更加热切。作为他的好友,晏殊焉能不知王曾的心意。这时吕夷简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晏殊怕吕夷简先下手为强,便抢先问施平:“伯原,汝可愿拜入王尚书门下?”
施平一愣,看向王曾。
王曾微笑着点点头,施平想要在立足,正缺大腿。王曾史称“王文正公”啊,他以状元入仕,曾几度拜相,这条大腿够粗。
施平毫不犹豫的拜倒在地:“学生愿意!”
“哈哈哈……”王曾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