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修士点了点头,却又道,“这只是其一。”
那位憋闷的金仙大修不意自己竟听到这样的一个说法,一时侧目看过去。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轻叹一声,问道,“在今日之前,除了外间玄光界天地中有消息说此间又多了一个净涪和尚的法身,我等暗土六重天里,可有哪里递来消息说起净涪和尚这平白多出来的法身?”
那位金仙大修这才恍然,“其他的同侪......”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点了点头,“我等镇守的这处白玉天,乃是处在暗土六重天的中央界域,与外间的玄光界人间并没有直接连通的地方。也就是说,方才经过我等的那位净涪和尚,其实是未曾惊动我暗土六重天中的谁,就直接抵达白玉天,如今更是已经越过白玉天,往水月天去了。”
另一位金仙大修彻底闭紧了嘴巴,脸色也有些颓然。
“天主若是因为那位净涪和尚越过此间通道的事情问罪于我等,”那位金仙大修垂落目光看定手中拿着的玉灯,幽幽道,“那镇守在无遮天和胭脂天的其他同道呢?”
到时候,遍数整个暗土六重天中,哪一个能够逃过去?
“所以算起来......”他将叹息隐在声音里,不叫旁人察觉,继续道,“我等其实还算是有功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待到笑完后,脸色却很是无趣。
另一位金仙大修苦涩一笑,再没有其他言语。
再不甘愿,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们不认。
人家手段厉害至此,他们便是虚长了这许多年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任他来去?
在这两位金仙大修士毫不犹豫地催动玉灯联络上无羁天天主的时候,净涪本尊却是在通道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边的通道口一眼。
可也只是一眼,这一眼看过之后,净涪本尊便再不停留,随着灵气一道越过通道,进入了另一个重天世界之中。
净涪本尊气机隐匿与转化手段确实很是不错,在通道另一侧镇守的两位金仙大修压根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轻易就放了他过去。
净涪本尊很是走出了一段距离,方才寻了一处隐蔽的地界停了下来,仔细观察这一方天地。
在他之前,心魔身已然走过了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如今佛身更是就停留在白玉天的地界上。
是以不论是无遮天、胭脂天还是白玉天,净涪本尊也仅仅只是略略察看一番,确定心魔身都验看得仔细,再无疏漏后就不多在那里停留了。
可这水月天不同。
水月天里净涪三身还没有谁来过,没有切实的信息供他参考,一切就需要靠净涪本尊自己斟酌。
倒也不如何为难,就是需要花费他一些功夫而已。
毕竟净涪本尊可不比心魔身先前在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行走时候那般光明正大,自然也就不会有重天世界的修士来帮他做个指引。
但没有重天世界的修士来给他指引,在净涪本尊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坏事。
到底旁人交给他的信息,再是如何抽离了自身的情绪,也仍旧会存在他们自身的偏向。他们的立场偏向、他们的态度,又总会想要引导净涪,想要让净涪最后做出的决定更合符他们的利益。
这本是常事。
若不然,那些金仙大修也不至于闲着没事,非要在净涪面前晃一晃,给他递送那许多信息和情报不是?
净涪本尊轻易将那许多心绪扫去,只定睛打量着这一方天地。
如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一般,这水月天也与净涪在外间所看见过的诸天寰宇天然成就的各方世界很有不同。
自然,这也有净涪三身自身经历的问题。
说不得在诸天寰宇里,真就有某一方天然成就的世界,与这水月天相类也不定呢?
不过那就是题外话了,这会儿还是说回这水月天来。
水月天这个重天世界也很是殊异,此间重天世界里,天穹之上只得一轮明月,没有大日,天穹之下只有一片茫茫海域,海域中也不见土壤。
这一处重天世界里,时间倒也确实在轮转交替。不过据净涪本尊观察,这天地间的白日与黑夜的划分,与大日无关,只与天穹那一轮明月相干。
在这一方重天世界里,月轮行于天穹之上,是为白日;月走于海域里,则是黑夜。
或许是此间重天世界规则殊异的缘故,这一轮明月并没有出现月缺阴晴的变化。而在这一点看来,这月轮倒也与外间天地中的大日有些相似之处。
便也正是为着这般缘故,这水月天中的白天与黑夜,单就光线而论,其实就不似外间天地一般,有着那过分明显的分界。
所以若硬要用白天、黑夜来划分此间天地中的时间轮替,着实也不是那般的妥当。
但如今这水月天中,除了净涪本尊外,其他人显然也已经习惯了水月天这一重天世界与其他重天世界的差异,倒也不必计较那般许多。
故而这一切,便都以净涪本尊自己习惯的来划分料理,没有那般较真。
水月天中,除了那轮天穹明月外,又要数那一片茫茫的海域叫人侧目。
净涪本尊曾行走过这一片海域的四方,也曾深入过海域,直入海域边界。可饶是这般,他也没能在这海域的边界中寻找到一丁点的土壤。
海域的界线直接便是这方水月天重天世界的边线。
这一方重天世界就如它名号所言说的那般,匆匆一眼看去,竟只有水与月,再没有其他。
然而这并不就代表着这方一眼看来只有水与月的重天世界就荒芜了。
并不是。
这方重天世界有着它自己特殊的生灵。
这方重天世界孕育的生灵,着实与净涪三身所见的其他生灵都很不相同。他们只有水滴大小,身体的构造也几乎与水滴相差无几。
若不是净涪本尊参悟本性灵光,行走本我一道,对众生真灵很是敏感,他大概也得花费上一些功夫,才能在这片茫茫的海域中,寻找到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痕迹。
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和水月天中茫茫海域的寻常水滴相较起来,也就只比它们在身体之外多了一层晕着灵光的薄膜。
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又很是灵敏胆小,一旦外间有异常动静,他们大多都不会选择去探查外间根源,而是直接投入海域消失不见。
而一旦让他们投入海域中去,依着他们的身体构造与修行手段,再想要在这片茫茫海域中寻找到他们的痕迹,那可真是太难了。
更何况,除却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身体构造以外,在这一重天世界生老病死的本土生灵们,似乎也天生就贴合水月天里的幻之法则。
他们这与幻之法则贴合的特质,又为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应对外间修士提供了足够的便利。
这些外间修士,自不单单只是净涪本尊自己,还包括无羁天、小自在天过来的心魔和天魔修士们。
净涪本尊隐匿期间,就看见过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是如何糊弄那些从小自在天过来的镇守金仙大修的。
比起心魔身所见的,无遮天、胭脂天、白玉天本土生灵在小自在天和无羁天修士面前的弱势,这些身形像极了水滴、看上去很是弱小的水月天本土生灵们,却还是能在小自在天和无羁天修士面前占到不少便宜,这着实也让净涪本尊很开了一番眼界。
就似这一刻,净涪本尊就隐在某一滴水珠中,遥遥看着数千里之遥的水月天本土生灵搪塞那些小自在天修士。
“回禀上使的话,我等真的没有见到什么外人......”
“是,我等若察觉到异常,一定会快速通报上使,请上使放心。”
仔细查看过好几个来回,就是没从这些水月天本土修士身上发现什么端倪的那些小自在天修士显然也有些憋气。
没等他们回转法驾,就有一位金仙大修很是气闷地开口道,“今日也没有发现那位净涪和尚的痕迹。所以那位净涪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进了这水月天!还是说无羁天那些家伙在诓骗我等?!”
这位金仙大修按捺不住,闷声出口,其他与他一道的金仙大修却没他那般按捺不住,什么都不说,只拉了他就走入法驾。
待到所有小自在天修士尽数走入法驾以后,那法驾便即冲天而起,投入天穹上的那轮明月消失不见。
少了这些外来人后,这一片海域上空紧绷的氛围很快就散去。
身外泛着一层薄薄月华的水月天本土修士们簇拥在一处,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似乎也聊得很是兴起。
“他们说的外人,指的是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那些家伙们先前跟我们提起过的那位净涪和尚呗!不然还是谁?!”
“净涪和尚?佛门的和尚?他很厉害吗?怎么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的那些家伙,似乎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里的那些家伙都傻得很,不似我们聪明,他们想要找人求助,那不奇怪。但这个找的人嘛......”
“怎么样?怎么样?你也觉得那个净涪和尚大概会不怎么样吗?”
“嗯,这倒不好说......”
“诶?为什么?”
“你们瞧,这回那些小自在天的天魔一脉修士们为什么会来找我们?还一遍遍地查问?”
“嗯?是因为那个叫净涪的和尚,脱出了他们的控制?”
“不一定就是脱出他们的控制去,但起码也是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跟丢了人......”
“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叫净涪的和尚,说不得还真不能小看。”
“小看不小看什么的,反正那和尚还没来找我们,我们倒也不用那般紧张。现在我更关心的是,那净涪和尚,真的就躲过了小自在天那些天魔一脉和无羁天的心魔一脉修士的耳目,进入了我水月天里?”
“假的吧......”
“假的!我这些日子也在外间寻找灵材,收集灵光,可都没看见外人。一定是这些天魔修士在说谎!”
“不,我倒觉得是真的。方才那些天魔修士,心情是着实憋闷。若不是那位净涪和尚着实了得,真的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到我水月天,那些天魔修士也不会是方才我等所见的那样了。”
“就不会是做戏的么?”
“是啊,那些天魔一脉、心魔一脉修士都狡诈得很,动不动就说谎骗我们。每次做戏也做得很真,谁知道他们这一次是不是又想要骗我们?”
“就是啊,我看他们这回也是想要吓我们,等着我们去求他们,骗我们帮他们做事......”
便是这些没甚重要信息的言语,净涪本尊也始终耐心听着,而不是随意地疏忽过去。
实在是因为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的言谈之间,仔细品一品,也能品出些信息来。
譬如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间的生活形态。
也譬如他们对小自在天、无羁天、无遮天、胭脂天以及白玉天等其他五重天世界生灵和修士的看法与态度。
再譬如他们在这一场重天世界本土生灵与修士那已经不知酝酿了多少时日,什么时候才会完全爆发出来的争斗,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
是以即便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对话中没有透露出太多关键的信息,但也足够让净涪本尊脱出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那些生灵的影响,真正的认识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
自然,净涪本尊也同样不排除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的诸般言论、说法,其实都是在表现给那些还没有彻底离去的小自在天天魔一脉修士,甚至是他,看的这一种可能。
净涪本尊不会过高地看待自己,自也不会平白就小看了其他人。
便就似面前这些看似因为固守一方重天世界、仰仗重天世界特异法则而稍显天真、活泼的水月天本土生灵们。
这些本土生灵可是贴合此间世界里的幻之法则,与小自在天的天魔一脉、无羁天的心魔一脉相交,也不曾被太过压制的修士。
谁真的因为他们少与外间生灵交通联络就小看了他们去,谁才真的是傻子!
净涪本尊更仔细地隐藏着自己,轻易不曾在这水月天世界中留下痕迹,只通过各种手段远远地观察着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
在观察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同时,他亦没有忘记自己这一行最根本的目的,也在寻找着这水月天重天世界与其他重天世界的联络与根底。
不过相比于前者来,后者收获不多,实可称寥寥。
只是这同样没有出乎净涪本尊的预料。
毕竟他自己到底什么情况,他自己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说是因着他前世的缘故,很是通晓魔门手段,但前世他还是“皇甫成”时候,只是景浩界那一方小千世界的魔门大修,通晓的只是景浩界那方小千世界里的各种魔门手段。
或许在景浩界里,面对各方魔修,他能放言胜过。但现在他却不是在景浩界那方小千世界里,他在玄光界。
玄光界是中千世界,还不是寻常的中千世界,而是鼎盛的、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大千世界的中千世界。
玄光界里的各道魔修有他们自己的精妙手段,有远胜于景浩界魔道一脉的传承,只以净涪本尊在景浩界魔道里修成的手段,是远远不能在此间天地里的众魔修面前称雄的。
恰恰相反,在这一点上,还是净涪三身远不如玄光界天地的这些魔修们。
是以与心魔身和佛身选择了不同行事风格的净涪本尊,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小看过这暗土六重天的修士和生灵们。
哪怕净涪本尊这一路走来,异常顺遂,几乎没有遇上什么碍难,也未曾动摇过净涪本尊在此间的行事方略。
或者说,就是因为净涪本尊这般小心谨慎了,方才有他的一路顺遂。
可饶是净涪本尊那般小心仔细,也还是在某一日月轮从海域中升起小半个身体来的晨早,被几个与水滴相类、只在体表泛着一层薄薄月华的水月天本土生灵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