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原本已经准备拉绳子的美玉王眼见马上就要到手的美食突然落了个空,不由长叹一声,松开了已经微微冒汗的手,“功亏一篑啊,我早拉一会儿绳子都能逮住好几只了,唉,就算是逮着一只也好啊,也能让那孩子见见荤腥了,这荒山野岭的,我拿什么给他吃才好哦!”他不断地用手捶打着旁边的石壁,懊悔万分。
“吁!”这时他听到洞口不远处有人吆喝住了马匹,不由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稳稳地停在山洞旁,有个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跳下车来,迈开大步向山洞走过来,因为赶路走得急,如此寒冷的天气他却是满头大汗。
“老人家!”虽然美玉王想尽快躲到山洞去,无奈腿伤未愈终是用不得力,听得那人唤他也只好停下来,看着那个向他走近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身量不高,略有些发胖,圆白的脸上倒是一团和气,不过此时脸上却流露出焦急的神情,“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啊?大约有这么高!”那年轻人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向美玉王望去。
美玉王看着他比划的样子,心里一惊,他要找的可不就是邱哥儿吗?怎么办,告诉他还是不告诉呢?告诉他吧,邱哥儿是自己要离家的,他是真心不想伤到自己的亲人;不告诉他吧,眼见他在这样的大雪天焦急寻找,肯定是邱哥儿的骨肉至亲,内心说不定怎么着急呢!一时,美玉王不禁犹豫起来。
正在美玉王犹豫不决的时候,年轻人身后又走过来一个身穿皮袍的中年男子,那中年人先打量了下四周,又看向年轻人,问道:“大壮,有消息了吗?”
来人正是邱大壮和李掌柜,昨天下午李掌柜回来后首先发现了邱哥儿留的玉龙、羊脂玉玦和诗句,连忙叫邱大壮和李小翠过来询问,邱大壮当时还莫名其妙,倒是李小翠先反应过来:“兴许,是我和大壮说话让哥儿听到了?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啊!”李小翠想到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惹得邱哥儿离家出走,一时眼泪就急得流了出来。
“你,你简直就是……”看着自己一直疼爱的闺女因为几句话惹出事来,李掌柜气得直发抖,可是看着李小翠羞愧难当的样子,又实在责骂不出来。只是赶紧招呼着伙计套车,当即就要出去寻找邱哥儿。
“爹,你说哥儿他能去哪儿啊?”邱大壮忙着和伙计一起套车,又含了眼泪问李掌柜。
“先去你们家看看。”李掌柜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但是他一门心思要把邱哥儿找回来,“你们家没有,我们就去艾山山里、镇子四周各处都看看,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才这么大个孩子,离开了家他怎么活啊?”李掌柜说着说着竟险些也要落泪,但是却忍住了。他知道眼下邱大壮已经快失了分寸,自己再怎么难受也要坚持着拿定主意才行。
当下两个人驾了车就向镇外走去,李小翠原本要跟着上车一起去找,李掌柜好说歹说她只是不听,邱大壮只好跳下车来,眼睛里含了泪说道:“这一路颠簸,你不为自己想想,总要为孩子想想!真要有个万一,哥儿知道了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就更不愿意回来了!”听丈夫这么一说,李小翠只好抹了抹眼泪,跟着母亲回店里等待消息。
昨天下午邱大壮和李掌柜就赶到了滨都里自己家,家中铁将军把门,邱大壮打开家门来,院中、屋里都是空无一人,云朵是一直跟着嫂子住在店里,他们出来时云朵不知道。屋里屋外,邱大壮恨不得把院子里的草垛都要翻开来找一遍,但是连邱哥儿的影子都没找到,最后只好作罢,和李掌柜又赶了车向艾山走去。
路逢暴风雪,人还好说,只是大黄马被扑面而来的冷风暴雪吹得咴咴直叫,邱大壮一概不顾,只是催着马儿前行,没料到雪路走多了,马蹄突然打滑,一个马失前蹄,车身一晃,把李掌柜和邱大壮都晃下车来,好在雪地松软,两个人才都没有受伤。
“今天是不能进山了,”李掌柜看看昏黄的天色说道,“咱们有车马进山都这样艰难,更何况哥儿一个孩子?这么大的风雪,也许他会找个地方休息吧。”这当然只是他良好的愿望,内心期盼如此。这么大的风雪,一个劲儿执拗着进山的人,那除非是真疯了。
“是,爹,我们先回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出来找吧。”邱大壮经过这一摔,心里冷静了下来:邱哥儿离家远走,无非是不想伤害到自己的亲人,如果自己和李掌柜因为找他而有个闪失,恐怕邱哥儿只会更加自责。再坚持冒着风雪进山,无异于是给邱哥儿增加业障。作为他的哥哥,珍惜自己和家人也许是对他最好的交待吧?这样想着,他就不敢再冒失前行,仔细检查了马匹和车辆,看看并无大碍,才赶了车马回到滨都里,和李掌柜在自己家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雪停,两个人才再次进山,一路颠簸,多方探问,循着路上打听到的消息,这才终于找到了美玉王栖身的山洞。
此时,李掌柜从邱大壮身后走上前来,他看着眼前站在山洞口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客气地问道:“老人家,你见没见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美玉王打量着李掌柜,虽然他已老迈,但是还有着极好的眼力和耳力,昨晚只是听邱哥儿一句话就辨认出来,此时李掌柜离他那么近,面貌看了个清清楚楚,李掌柜已经人到中年,一年时间当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去年和邱哥儿一起去收玉的玉店老板。不过,认出归认出,他却仍然在犹豫,到底告诉不告诉他们邱哥儿的下落呢!
“爹,他,好像是个哑巴。”等待良久,邱大壮没有听到回答,他不由轻声对李掌柜说道。
邱大壮声音虽然小,不过美玉王的耳朵是何其敏锐,听邱大壮说自己是哑巴,他倒不由放松下来,心想:既然你说我是哑巴,我就装哑巴好了。
“您,您是美玉王?”美玉王本来要趁势装聋作哑,没想到李掌柜走近了之后还是认出了他,“您老人家怎么在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一边说着,一边就急切地走上前来,站在洞口,离美玉王极近,好像怕看不真切般仔细端详着美玉王。
“这,”美玉王看李掌柜认出了自己,就再也不好装下去了,只好说道:“唉,过去的虚名,就不要再提了,你看我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哪好意思再称美玉王呢!”
“不,不,您的威名那是值得我们永远敬重的!”李掌柜显然是从心底里敬仰美玉王,此时见他就站在自己跟前,情绪竟变得很激动:“老前辈,上次见面错过实在是多有遗憾!这次有缘再见,请您一定要和我回宝玉阁去!玉器行业怎么能少得了您这位行业泰斗呢!”
“不必了,不必了!”美玉王连忙摇着自己已是瘦若鸡爪、抖如落叶的手,“唉,我如今是什么都做不成的了,怎么好意思去吃那口闲饭?”
“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就您往店里一坐,那就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您还需要做什么吗?什么都不需要做,有您在啊,我心里踏实!”李掌柜见到昔日的行业泰斗,显然心情十分激动,一时顾不得问邱哥儿的消息,只是十分热情地说道,态度极为殷切。
“不,不用了吧。”看李掌柜此时如此的热情,美玉王反倒冷了下来:“唉,去年一遇,我还有美玉可赠,如今再见,我已是两手空空,怎么好意思再去叨扰呢?”
“老人家,不管您是不是有美玉在手,我都是要请您到店中的。”李掌柜说道,虽然听美玉王说已是两手空空,因此也就知道去年他找到的那几块玉石最终也是因为无人能识,最终不知落到了何处,心中虽然极为惋惜,不过美玉王的名头、自己对他的敬重却绝非虚假,所以仍然诚意相邀:“对了,老人家,去年邱哥儿买您的那块羊脂玉,您可还记得?邱哥儿已经把它做成了一块羊脂玉玦,真是精巧呢!”说到这儿,他对站立在一旁的邱大壮说道:“大壮,把你那块玉玦给老人家看看!”
“哦。”邱大壮原本一心只想着打听弟弟的下落,没有心思听别的事,不过听李掌柜说这老者是行业久负盛名的美玉王,心中也觉好奇,此时听李掌柜叫他,就连忙把一直贴身佩戴的玉玦取出来,恭恭敬敬地递给美玉王,“老人家,这是我弟弟用了好长时间才做好的,可惜,做成这块玉玦他就走了。老人家,您是认识他的对不对?您到底看没看到我兄弟啊?他那么小,自己飘游在外,我非常不放心,您如果知道他在哪儿,就请您告诉我吧!”言辞恳切,两只眼睛更是期盼地盯着美玉王,盼望他能透露出弟弟的行踪来。
美玉王接过那块羊脂玉玦,仔细端详着,用手轻轻摩挲着,看着那流畅的线条,完美的造型,轻声地赞叹道:“好精细的做工!”想到邱哥儿被说定的命运,又不由感叹道:“好可怜的孩子!”
“怎么,老人家,这么说您是见过我兄弟了,他,他是发生什么不测了吗?”听美玉王感慨自己兄弟的命运,邱大壮可以肯定美玉王是见过自己兄弟的了,这时不由脸色大变,焦急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