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处玄原本在谭处端面前故意做出轻松风流的样子,可是如今真来到这院中,看到的都是衣鬓飘香、年华正好的青春女子,鼻中嗅到的又是浓厚的脂粉香气,任他曾经立下怎样的志来,到此时却也忍不住心旌摇曳,因此心中也不由忐忑不安起来:“我只说到这样的地境来练志,可是看这阵势……唉,如今能不能把持得住可真就说不好了!”
刘处玄正在暗自思想的时候,妈妈却已经把他领到了一个粉红幔帐微微挑起的小室之中,室中显然是已经焚了檀香,一进室内外面的脂粉香气顿时退去,只觉暗香袅袅,似有似无,格外显出几分幽静雅致来。环顾左右,先看到几色碧绿的盆景错落有致,雕花细纹的红木桌椅光可鉴人,正面墙上还有一张水墨牡丹美人图,牡丹与美人相比斗艳一般,各有一番雍容,却又着色极淡,更显得美人腰肢袅娜,不胜娇羞。再往里看,粉红幔帐轻轻挑起,轻纱薄幔若有若无,将里面的摆设遮住,却更惹人遐想一般。与方才大厅之中的喧闹惊艳相比,此处更显清静优雅,令人不由心生向往。
“公子您瞧瞧,我们家玉姐儿啊,那可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依我看哪,那可是和公子爷倒正好是一对呢!”那妈妈一连声地夸赞,对旁边一直跟随的小厮一努嘴:“去,把玉姐儿请来!顺便再上一桌子酒菜,记住了,要咱们这儿最好的酒,上最好的菜!公子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个,是不是?”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刘处玄说的,刘处玄原本坐在椅子上还略有些不安,此时见妈妈问他,他就强自镇静下来,说道:“不错,尽管上来!”言行间尽显出些富贵公子的潇洒不羁和出手豪阔来。
那妈妈见刘处玄如同中计一般毫不设防的样子,更加的喜不自胜,一边亲自动手给刘处玄倒了茶,一边又轻轻地用扇子扇起来:“公子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人,可不像平时那些俗气的豪强公子哥儿,我们家玉姐儿最喜欢公子这样的了!”
这妈妈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妈妈,您怎么什么话都敢对人说出来呢?这些话岂是对公子可以说的?”话音未落,只见从门外袅袅婷婷走进一位姑娘来,只见她高挽云鬓,眉目如画,缓缓行来,一袭淡黄色薄如蝉翼的绣服就如彩云一般随她飘了进来。
刚听到那娇细的声音之时,刘处玄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一根琴弦弹出的又细又高的声音轻轻挑了一下一般,心只是轻轻地一抖,及至看到来人,那一副眉清目秀,双眼含波的模样,只是将人轻轻地瞅上一瞅,就好像让人顿时融化了一般,一时不由坐在那儿痴呆呆发愣。
那妈妈于这风月场中最是见多识广,看着刘处玄此时的样子,可不就和这院中的常客一样?所以不由掩了嘴偷偷一笑,心想:“哼,任凭你再如何的自视清高,到了我们这里还不都是一个德行?再如何的英雄好汉,终究也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去!”
这时,小厮正好带了两个小丫头把酒菜送了上来,妈妈连忙热情地张罗着布好酒菜,看看刘处玄此时仍然是一副沉醉于美梦之中未醒的样子,就悄笑着对玉姐儿使了个眼色,径自带着小厮下去了,却把两个小丫头留在这儿侍候:“小红,小英,你们两个且在这儿侍候着,看公子和姑娘需要什么,只管向我要来!”
那两个小丫头也就十五六岁,平时都是在这场面上侍候惯的,此时听了妈妈的吩咐,连忙答应一声:“是!”接着两个人就一个给刘处玄倒酒,一个又给他夹菜,忙了个不亦乐乎。
那玉姐儿此时端起自己的酒杯,向刘处玄凑过来:“公子,难得来到我这儿,我们就先喝一个‘喜盈门’吧。”话到人到,一张粉脸凑到刘处玄眼前,浓郁的香气顿时熏人欲醉,她说完这话,又把酒杯轻脆地与刘处玄的一碰,“叮”的一声异常清脆,然后自己却只是把酒轻轻一沾唇,就只是看着刘处玄,娇声娇气地催促他快喝下去。
刘处玄看玉姐儿凑到自己跟前时,脂粉气息清晰可闻,初时不由先有些微曛,可是自己脑中毕竟十分清醒,此时端起酒杯也只是故意问道:“怎么个喜盈门法儿啊?”
“公子你可真坏,净拿这些话来挑逗人家!”没想到那玉姐儿却浑然不讲任何套路,此时只是娇嗔地挥了一双粉拳来敲打着刘处玄,轻笑道:“你先喝了我再告诉你!”
刘处玄慢慢定了定心神,把酒杯一举,杯中酒就都倒进了嘴中,他却暗中使了一个功夫,那酒就并不像常人似的只管进到肚子之中,只是缓缓地从他的脚底流了出去,此时别说是一杯酒下肚,就算是十杯八杯,对刘处玄来说也就如同没喝一般。
那玉姐儿哪懂这些,就只使出平时逗弄别人的一些手段来,让人恼不得却又气不得,自己却又是不即不离地在不远不近之处招惹得人心痒,却一时到不了手,人就只是随着她转去。可是此时刘处玄又是多么清楚自己的处境,初来之时,刚进这花红柳绿般的环境之中,他当然觉得眼花缭乱,再加上那些十分勾人的手段被使将出来,他是略有些难忍的,不过终究还是让自己心神安定下来,只慢慢地尽管大睁了双眼看去,这眼前的红粉佳人也就不再像初见之时那样令人心动。
那妈妈布下了这一局,原以为当晚刘处玄就会住在院中,没想到自己回到门前,刚刚又招呼了几个客人,却见刘处玄已经从楼梯之上轻飘飘地走了下来,衣带飘拂,仍然是十分洒脱不羁的样子。
“哟,公子爷,怎么,玉姐儿没把你侍候好吗?”那妈妈彩帕一甩,斜了跟在后面的玉姐儿一眼,一张笑脸笑得几乎要掉下粉儿来。
“很好。”刘处玄径直向前走去,“不过我还有事,今天就暂且先行别过!”
“公子爷,明儿你可得还来呀!”那妈妈好不容易逮着个不在乎钱的主顾,又哪肯轻易撒开手去,“您要是不来啊,我们家玉姐儿还说不定会想成什么样儿呢!”
“嗯,明儿我肯定还来!”刘处玄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时人已经走到了门外,身后只留下妈妈瞪着一双巨眼虎视眈眈地盯着已经使出浑身解数的玉姐儿。
第二天傍晚时分,刘处玄果然又来到了彩凤楼,那妈妈见他又来,只当他极是迷恋玉姐儿,就又把玉姐儿招呼出来,让小厮又在那屋中摆下了一桌酒席来。没想到,任凭玉姐儿如何殷勤撒娇弄巧,酒席一过,刘处玄却只是把银子往桌子上一扔,站起来就走。
如是者几次,那妈妈又以为玉姐儿不足以使刘处玄动心,在第五天时就又给加了一位名字叫作彩娘的姑娘,这彩娘和玉姐儿又有不同,当真是一个环肥一个燕瘦,自有一番丰腴。这两个人一左一右,侍候得十分周到体贴,无奈酒筵一罢,刘处玄又把银子扔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这妈妈就有些吃不准了,心想:“这两个姑娘在我院中那姿色都是数一数二的,摆布人的手腕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以往招徕主顾只用一个出面就能拿下,如今怎么两个人却连这一个都留不住?”可是看刘处玄每天仍是照来不误,就又有了主意。
在第八天的酒席之上,那妈妈一下子叫来了三个姑娘,除了玉姐儿和彩娘之外,又加了一个冰山美人念娇,又特意派了六个小丫头在旁边殷勤侍候。这一场酒筵之上,三个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艳,又各自使出手段来,真个是燕语莺声,极容易就把人逗引个千肠百转!无奈饶是如此,酒席一过,刘处玄又只是把一大锭银子“哐啷”一声甩在桌子上,扭头就走。
“哟,这是把我这儿当饭店了!”那妈妈实指望能招揽下个长期的大主顾来,没想到这一招招使将出来,自己的这些干将却都纷纷败下阵来,竟然没有一个姑娘能够把人留住的,想想未免气闷,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看刘处玄再次走下楼来,不由脸上堆满了笑追上去问道:“公子爷,我这么多绝色美人,您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吗?您倒是说说看,您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啊?您放心,您只要说出个大概样貌来,哪怕她是宫里的娘娘我也去给您弄了来!”嘴上说得如此甜言蜜语,那双眼睛却像钩子似的恨不得直接把刘处玄带的金银都钩将下来。
刘处玄听那妈妈这么一说,不由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他轻轻用手一指,“你只管往前面瞧!”说完,用手指轻轻划向那三个各有姿色的美人,那妈妈随着转头一看,只见在他手指的那个方向正站着三个红粉色的骷髅,个个枯眉圆目,毫无血肉!“哎呀,我的妈呀!你把我的姑娘们怎么的了?”那妈妈吓得吱哇乱叫,刘处玄却只是将双手一背,哈哈大笑着走出门去,那妈妈再看时,眼前却仍然是如花似玉的三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