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吃过早饭,吴孚还没来得及回房中收拾,就见万宁宫负责知客的道士匆匆走过来问道:“您是吴大人?”
“正是,有什么事?”吴孚还以为是万宁宫住持找自己,答应着问道。
“吴大人,您快到门口看看去吧,门口来了好多官爷,大车小辆的把门口都停满了,我刚才一问,他们都说是来看邱处机道长的!可是这一眨眼儿功夫我就没找着邱道长,请您去看看吧!”小道士说道。
吴孚一听连忙叫了大周等人陪自己到门口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万宁宫门前果然齐刷刷停了一大排的马车和轿子,仔细一看,见是李荣、谢文举还带了三位大人,这时正闹哄哄地各自招呼着家人把携带的礼物抬好,准备向里面去呢。
“各位大人早!”吴孚连忙上前行礼,心里却很纳闷:“要说福王送些礼物来给邱真人,多多少少有些皇家的意思,再加上福王他一向好道,喜欢和道士结交,可是这些大人又为什么来呢?尤其是谢文举,听说他之前是反对祈雨更不喜欢和尚道士的,他这会儿又干什么来了?”虽然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不能不殷勤地笑着把各位大人往里请。
“吴大人,昨天听皇上安排邱真人住进了万宁宫,我们这刚下了早朝就想着要过来看看,邱真人在哪儿呢,快带我们进去!”李荣说道。
李荣昨晚和福王他们在鸿光楼分手后就直接回家了,今天早上才听说福王昨晚亲自把邱处机送到了万宁宫,今天早上又特意让人送来了一批应用物件,李荣稍微一动脑筋就知道现在邱处机已经是皇上和福王跟前的红人了,他就算再不爱趋炎附势,都觉得这个时候怎么着也应该来表现表现。这么一想下了早朝就让人备了礼物来万宁宫看邱处机,谢文举一看他这么热心,毕竟邱处机是从自己青州地面请来的,自己现在没有任何表示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也跟着来了。他们两个人这一动,另外有三位大人一听说要去看邱处机,突然就觉得昨天在大殿上见了邱处机一面,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觉得这道人还有许多需要自己了解的本领,所以也都跟着来了。一时五个人就组成了一个颇有些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迤逦前来。
“各位大人请随我来!”吴孚连忙在前面引路,带着五位大人向里走去,后面跟着的则是一条长蛇般的队伍,前面是五位衣着鲜明的大人,后面则是家人们搬着各色礼物,说说笑笑就进了万宁宫。
邱处机吃完早饭正带着几位弟子在一处静室内上早课,因为刚来万宁宫,还不太熟悉万宁宫的日常安排,所以他们就没有跟随这里的早课。但是邱处机之前就对弟子们有过规定: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有时间一早一晚是一定要上早晚功课的。所以现在用过早饭之后他就带着弟子们开始上早课。法器刚一敲响,敲木鱼的尹志平的《提纲》刚刚唱起来,邱处机就感觉到有一个身影晃到自己身旁,接着听到吴孚在耳边轻声叫道:“邱真人,李荣几位大人来了!”
邱处机在心里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不得清闲啊,说实话他是真不想站起身来,没有人明白他做早课时内心是怎样的一种宁静,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悠然自得的时候:诵经之时他是在唱出自己的声音,同时却也在倾听,倾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那声音是天籁,是天地之间曾经活泼生动的神灵们如今已经杳然的信息,那声音之难得,之美妙,唯有在静心倾听时才知道,那恍若这世上至为难得的绝唱……
被从这美妙的信息沟通之中叫醒过来,邱处机内心深处是非常不高兴的,可是他当然知道不能把这份不悦表现出来,他只有悄悄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随着吴孚来到了外面。
“邱真人,李大人、谢大人他们来了!”吴孚还不知道另外三位大人是谁,连他们的官职都不知道,此时只能笼统地说道。
这时李荣、谢文举等人看到邱处机,都纷纷拱手作礼:“邱真人好悠闲啊!我们来拜访邱真人,打扰真人的清静了!”
邱处机连忙还礼,一边客气地说了几句,就随着吴孚的安排来到万宁宫特地为他们腾出来的侧殿客堂里。李荣和邱处机昨天已经认识了,这时候他就把一起来的几位大人都向邱处机做了介绍,除了谢文举之外,那三位分别是尹仲祥、傅宪泽和李金时,这三位都是京官,官职和李荣不相上下,平时和李荣关系最为要好。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李荣等人就让家人各自把礼物拿上来,一时客堂之内人物往来,非常热闹,吴孚也不客气,让大周带着差人们忙不迭地接收了放好。
吴孚一边看着大周他们接收礼物,一边在心里仔细计算着,算起来有十五盒各色点心,二十五盒干鲜果品,九十五匹绸缎,还有一千两白银。点心、果品和绸缎四位京官都各有份,只有这一千两银子是谢文举送的。
吴孚看看谢文举,心想:“这一千两银子的礼可不轻啊!这谢大人出手这么大方,看起来他也是有意结交邱真人了。”
谢文举此时面对吴孚的目光觉得非常不适应:原来吴孚是他的下属,本来自己对他是想用什么脸色就用什么脸色,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因为他是武官出身,觉得吴孚这个文人太过矫情,天天拽文很不合自己的意。可是昨天只一小会儿的功夫吴孚的官职就和自己一般大了!可是自己呢,皇上却连提都没提!算起来自己也算是举荐有功啊!这吴孚呢,居然也没想到要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简直有些忘恩负义!虽然自己心里对吴孚很不满意,可是当然一句都不敢说出来,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想明白:虽然皇上现在还没有说让吴孚在哪儿任职,不过现在就和邱处机这一层关系来看,吴孚现在就已经得了一个极好的美差啊,说不定过了这一阵儿皇上一高兴还给他升官呢!
谢文举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两个人身份这么大的变化,但此刻面子上怎么也得说得过去,所以强颜欢笑得很别扭,说起话来难免透着一丝尴尬:“吴大人,邱真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初来京城,这采办礼物嘛一时来不及,咱都是爽快汉子,这一千两银子还请邱真人笑纳!”
“谢大人太客气了!”邱处机笑道:“贫道一向不用金银,谢大人倒不如把这些金银拿回去为青州百姓做些实事吧!”
吴孚一听就急了,心想,这谢文举之前可没少收我的好处,这好不容易他送一回礼,怎么能再让他拿回去呢,所以他连忙说道:“邱真人,这谢大人的礼物送都送来了,咱们怎么能再让人拿回去呢?折了谢大人的这份美意我可担当不起!这份心意我看邱真人还是痛快地领受了吧!”一边连忙就示意大周带人快些接过去。大周那些差人干这些事一向最是眼疾手快,当时毫不犹豫,接过谢文举的礼物就收在了一起。
礼物接收完了,李荣本来还想请教邱处机几个道家修行方面的问题,但是看现在这个场面,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客套起来未免有些混乱,实在不是讨论修行问题的时候,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想以后有机会再来请教,所以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准备告辞。尹仲祥、傅宪泽、李金时和谢文举这次来也只是先来和邱处机认识一下,看李荣告辞就都一起告辞了出来。
吴孚和邱处机送了五位大人回来,大周连忙上前请示问道:“大人,邱真人,咱们收的礼物怎么处置?”
“先收好,以备日后使用。”吴孚说道。
“都送到万宁宫住持那儿吧!”邱处机说道。
吴孚和邱处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吴孚听了邱处机的话不由一愣,“邱真人,咱都送给他们了,咱们用什么啊?”
“我们出家之人,手头存财物有什么用呢?”邱处机说道,“这万宁宫虽然地处京城,我看香火也并不旺盛,住持和道众衣着十分俭朴,想必平时生活清苦。天下道人本是一家,既然众位大人有心布施,我看这些财物留给万宁宫最好!”
“可是,咱们总也得留下一点儿吧?”吴孚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不然,万一以后与京城各位大人有个人情往来的,咱们手头没钱可不行!”
邱处机想了想,说道:“吴大人,我平时不大花钱,更没想到要和京城各位大人有人情往来。大人要用,就自己留下一部分支配,其余的给万宁宫吧!”
“那好!”吴孚一听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道士就是道士,看起来平时不怎么算账,让我留下一部分,那留多留少当然就是我说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