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处机本来就无心伤害这些狐狸,这时候听胡大白放缓了语气,就轻轻一挥手,把胡大白和它的子孙们都放了开来。
胡大白看着自己大大小小的孩子这时候都害怕得缩在一起,连忙伸出爪子去爱抚地拍了拍离它近的几个,点了点头:“你们都去吧,我不碍事。”
那些狐子狐孙倒很听话,嘤嘤唧唧地四散开,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
胡大白活动活动四肢,抬起头来看着邱处机:“看不出你还挺仁慈的。”它本来只想为子孙求情,可是没想到邱处机连它一起放了。
“看不出你还很牵挂自己的子孙。”邱处机说道,“我怎么能不成全你。”
他知道狐狸很有灵气,本来不愿意招惹,不过这次为了陆法静不得不跑这一趟,既然赶上了是狐狸作祟,他也只能想法对付狐狸。死狐狸一向比活狐狸更难对付,所以能不杀生他就尽量不杀。
“你够义气,我当然也不能说话不算数。”胡大白说完轻轻一拍手,不知道从哪儿又来了一只狐狸,身形看上去比胡大白小些,毛色上有浅色花纹:“妙妙,上酒来。”胡大白说道。
那叫妙妙的狐狸立刻用托盘端着三杯酒过来,分别递给邱处机和宋道安。
妙妙递酒给宋道安的时候,避开胡大白的目光,对宋道安做了个鬼脸:“官人可要当心哦!”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宋道安听出来正是之前在桥上戏弄自己的那个,脸上不由一红。
“妙妙别淘气!”胡大白喝斥道。
妙妙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递给胡大白一杯酒,退了下去。
“去年新酿的葡萄酒,请二位道长尝尝鲜。”胡大白笑道。
经过刚才的一番较量,它好像对邱处机心服口服了。
邱处机端起杯子,轻轻抿上一口,夸赞道:“味道醇厚,胡先生手艺不错!”
胡大白轻轻一笑:“酒再好也得有人懂不是?”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听人叫它“胡先生”,神色间颇有些自得。
宋道安看一人一狐对答得轻松,师父那个样子好像是只管安心饮酒一样,他不由有些着急,心想:“这胡大白刚才还和师父打得不可开交,现在师父怎么就能安心喝它的酒?”
可是他再着急,现在也不能出言提醒师父了,只好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师父有什么不测好出手施救,自己却是一口酒都不敢喝。
“怎么,小老道你是怕酒有毒吗?”胡大白斜着眼睛看向宋道安,问道。
宋道安脸上一红,说道:“我看这天快要亮了,我从来也不在早上饮酒,怕耽误了白天做事。”
“哈哈哈。”胡大白听了仰天大笑,然后也不再难为宋道安,眼睛看向邱处机说道:“咱们的话可还没说完呢!老道,我的事你知道多少,现在不妨说来听听!说得不对了我可不依!”
邱处机盘坐在草地上,看着西天之上那又大又圆的月亮,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此时月亮已经坠落到了林子的树梢,眼看着就要落下山去,天确实快要亮了。
“怎么,你是不知道吗?”胡大白等的时间长了,不由冷了脸问道。
邱处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月色依然,却物是人非。五十年前,绍兴十八年,也是皇统八年,这个地方因为土地肥沃、百姓富裕成为两国争夺的目标。那一年,这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场恶战,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那场面,就算是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痛!”
“怎么,那时候你也在这儿?”胡大白此时听邱处机说得好像跟他亲眼看见了似的,不由问道。
邱处机摇了摇头,“没有。”他不能说那时候他刚刚出生。和一只千年妖狐相比,人的寿命简直短的不堪一提。
“哼,你没有亲眼看到就作不得数。”胡大白想耍赖。
“作不作数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邱处机缓缓说道,他觉得自己此刻老气横秋的样子简直是已经活得超过千年了。
心里经历得多了,人就好像真的活过了那段时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