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六在那个小镇上和镇上的人们相处得很愉快。
那段日子虽然不长,可是却是他有人生感觉以来最痛快的一段时间:原本害怕他的人们最终接纳了他,把他当成他们之中的一员。他在镇子上住着,人们就像信任多年的邻居一样信任他,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他一份,谁家有喜事了也爱叫他去喝上一杯,有时候家里大人实在忙不过来了,甚至还放心地把孩子托给他照看。
鬼六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也最喜欢和孩子们玩,实际上很多时候他自己就像孩子一样,从来不设心防,对任何人都坦白而直率。
他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就会永远延续下去。
直到那群当兵的闯进这个镇子。
他不明白一直老实巴交的水牛兄弟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官兵们嘴里说的土匪,难道只是因为两个人身体高大、力量大得吓人吗?他也不明白二娃的爹怎么突然就被那些当兵的当场打死,只因为他挡住了那些冲向二娃娘的士兵吗?
鬼六一向跑得很快,身手也十分敏捷,当时他忍耐不住想要冲向哄打二娃爹的士兵,可是二娃爹的目光透过那些士兵死死的看向他,几乎哀求一般的眼神是希望他保护好二娃,不要失了自己这唯一的血脉,直到最后他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鬼六知道二娃叔叔家就在附近的镇子上,所以当他看到二娃娘也命丧士兵刀枪之下后,赶紧抱起二娃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到二娃叔叔家,把二娃交到了他叔叔手里。
当二娃叔叔接过孩子,问清事情原委之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几次想要冲出去为兄嫂报仇,可是身后的一大家子像无形的绳索一样困住了他。他问红着眼睛的鬼六接下来怎么办,鬼六几乎是嘶吼一般地说出同样的两个字:“报仇!”
报仇!不错,这是鬼六此时唯一的心思。
镇子上的男人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剩下的老幼妇孺自顾尚有不及,更无力其他。只有他一向勇猛,又是无牵无挂,每每想起二娃爹临死的眼神,他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一定要去报仇!
沿着知情人指引的方向,他终于追上了那群当兵的,认准了那个一直吆五喝六指挥着士兵烧杀的胖大军官,他死死地把他的样子记在了心里,发誓早晚要弄死他为镇上人报仇。
但是他们一直守卫森严,哪怕是他身轻如燕,在黑夜之中如同影子一样跟来跟去,却始终没有得手。
那些被抓来的男人最终也都变成了悬挂在城门之上的头颅,这支军队据说因为“剿匪有功”而大受褒奖。那位胖大的军官,听人们叫他董大人,很快因此升任了登州刺史。
官当大了,身边的守卫自然就更多了。
鬼六不怕等,他有的是时间,他怕的是失了这董大人的踪迹。他就一直暗中跟随着他,想找机会报仇。
一次无意之中,鬼六在董府外面走进了一个山洞,发现这山洞居然通向董府后园的湖底,自此他就在山洞里面栖身下来,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湖底潜入董府,打探这位董大人的动静,伺机报仇。
这董大人的秘密可真不少啊!多次打探之后,鬼六才知道这位董大人不仅嗜杀,而且还极其喜欢美色。
除了牢狱之中有些姿色的nǚ • fàn之外,董大人手下那些想巴结他的人常常为他在外面搜罗美女,然后从后园送进董大人的府内。这亭台楼榭的后园看起来春光满园,而其实都抵不过董大人屋内的“春光满园”啊!
也有誓死不从的好人家女儿,在听到几声惨叫之后,就能看到有家丁把女孩抬出府来。
鬼六在夜半时分看多了这样的惨剧,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他从黑影里跳出来,拦住了那一队准备再去给董大人送美女的队伍,在把两三个爪牙打跑之后,他把那女孩带进湖底,然后通过山洞的出口把她送了出去。
如是几次,这董府就有了“半夜闹水怪”的传闻。
“这么说,你半夜劫人是为了救她们?”听到这儿,郝大通不由问道。
“不然呢?”鬼六瞪着大眼睛看了郝大通一眼。
“这样啊……”郝大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们说的和你说的不一样,都说是水怪半夜伤人……”
“我是打伤了几个人,可是我打的都是坏人!”鬼六说道,“把外面好人家的女孩抢来,难道他们不该打吗?”
“那怎么我一来,你就不出现了?”郝大通问道。
鬼六向上一翻他的大眼睛,一副说“废话”的神情:“你住在这府里,那姓董的就有所收敛,那些人也不敢再从外面抢人送进来,我为什么还要出现呢?你难道以为我真的是没理由地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