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霍仲孺当初离开卫少儿,回平阳县不久就娶妻生子了。
“到底霍仲孺只是供职在这儿的小吏,不是正经儿的官,所以算不得富贵。虽然家中薄田几顷衣食不愁,但是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至今都未能请夫子开蒙。”
平阳公主与霍去病略说了霍仲孺的情况,并不想自己插手解决这件事:“你想怎么做?”
“看看吧,看看我生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当初离开我娘的时候,不知我娘有孕大约也不知我。既然我娘不记恨他了,若他人不错,我接济一把也行,到底我是承了他的血脉,受了他的恩。”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生父,霍去病没抱太多的期待,只淡淡的好奇,所以即便到了平阳县也没有着急去见面。
平阳公主认可了他的态度,点点头,将霍仲孺居住的地址告诉了霍去病:“我已经使人往他工作的地方喊他回家了,听说他的妻子和儿子也都在,你去了应都能见到了。”
等曹盈用过餐,两人便往霍仲孺的居所去了。
这是县城较偏僻的一片住房区,矮房看着都挺破旧的。
霍仲孺作为县衙的小吏,较邻居们稍好,除了房屋外,还额外拥有一个小院,可以养些鸡鸭改善生活。
此刻他正一头雾水地与妻子、儿子等在院内。
见妻儿皆茫然无措,他就开口安抚他们道:“听说是平阳公主殿下回咱们平阳县了,才支我回了家等着,应该没什么事。”
“长公主殿下有事应也会召咱们去,怎么可能特意往咱们这里来。”
他的妻子仍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局促不安地揪着自己衣裙,小心翼翼地问丈夫:“可是你近日工作上行差了事?”
“应该没有吧。”霍仲孺皱起了眉。
自己本事不大,不过处理些文案,偶尔受命调节百姓的纠纷,即便真行错了事儿也不可能让才回平阳县的平阳公主过问啊。
就在这时,他们的院门被叩响了。
霍仲孺夫妇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立刻去开门,倒是才九岁的霍光抑着不安道:“爹,娘,既然要来的人已经到了,儿去开门。”
他低首打开了门,首先映入眼的就是织锦精致的罗裙裙摆和一双玉底的缎面绣花鞋,少女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霍哥哥,这就是你的弟弟吗?”
“大约是吧。”清朗的少年声回应了她。
霍光愣愣抬起头,这才发现来的像是一双少年夫妻。
少女眉目如画,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落后她一步站着的那位少年面容俊朗,同样穿着富贵,但却莫名让他觉着有一种熟悉感。
曹盈仔细看了看这个面上沾了些土灰的男孩,又仰脸对比了一下霍去病,得出了结论:“眉眼和霍哥哥似乎有几分相像。”
霍去病更多承的是母亲卫少儿的容貌,所以若不是认真考量了他与霍光的相通处,怕是根本想不到他们二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那边霍仲孺夫妻也听了动静走了上来,霍仲孺看见霍去病愣住了,似乎极意外,小心问道:“卫少儿......是你什么人?”
“卫少儿是我娘。”霍去病略顿,到底还是没能叫出一声父亲来,介绍自己道:“我是霍去病......陛下才封的冠军侯。”
单一个姓氏就已经点明了他的身份,霍仲孺晃神。
他在县衙中其实听闻过少年将军冠军侯的传奇,但是怎么样也不敢想那会是自己的血脉。
霍仲孺如同梦游般将霍去病迎进了自家的小院,愣愣地看霍去病向自己拜了一拜,又介绍了与他定亲了的安和翁主曹盈。
直到霍去病问起自己这些年的近况,他才如梦初醒般道:“愧不能受将军的礼,将军实是天力所为,我这些年只寻常与家人过着,不敢求富贵。”
霍仲孺让呆愣着的霍光来喊了一声“兄长”,自己却不敢居父亲的角色。
他只是个普通的县衙小吏,胆子不大也不敢贪心,即便知了自己的儿子已是冠军侯,也不敢为自己邀功——自己从未付出过什么,甚至都不知他的存在,怎么能要求回报。
不过霍仲孺心中还是生出了点自豪的情愫,轻声道:“将军逐匈奴取战功......很好。”
霍去病也品出了自己生父是如何的品性,露出了个笑容,又化了些两人间的生疏感。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底我是承了您的生恩,帮衬一把也是应该的。这院落实在破败,我便为您在平阳县置办些田宅仆从吧。”
然后霍去病又看向了正望着自己出神的霍光:“到底担了你一声兄长了,你可有什么愿望?”
霍光仍因这位突然自都城长安来到自己家中的兄长出神。
孩童间玩闹时常会说起皇城长安,畅想皇帝陛下所住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是否有一个非常大的院子和可钓上鱼来的池塘。
自己父亲曾往长安去过,自己也因而在孩童间颇被敬服。
但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位兄长,竟是长安的侯爷,陛下亲封的冠军侯,一听就很了不起。
听霍去病要与自己对话,霍光都未听清问题,就未抑住心中想法,向霍去病问道:“长安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吗,陛下是如何样子的?”
曹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向霍去病道:“你的志向大,你弟弟的志向也不小啊,尚未开蒙就想着往舅舅身边去了。”
“也不是不行。”霍去病不觉着志向大是件坏事,以双手撑于膝上矮身仔细看了他,思考一会儿道:“陛下从不论人出身高低,你若能被栽培成才,大约也能得陛下的用。”
霍光原想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好奇问问,但没想到霍去病竟真的能答允下来,去与自家父母商讨带自己往长安栽培的事。
他全身僵住了,既惧怕远家千里往长安去,就觉着这于自己应该是天大的机缘不该拒绝。
一只素白的手在他略显凌乱的发上轻拍了拍,宽慰他道:“你放心吧,霍哥哥很会照顾人的,你往长安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霍光看了看兄长与未来嫂嫂,心便又奇怪地安定了下来,无声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