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桑本在火冒三丈,但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质问,她胸口那股火登时便熄了。
万万没想到越初寒竟会问起这个,绮桑不由怔住。
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岂会看不出她的神色变化?见状,柳舒舒了然道:“你果然涉嫌杀害了越伯伯!”
看清那张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与不知所措,越初寒心口一凉。
她极为苦涩道:“真的是你?”
绮桑咬唇不语。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已然经历过大喜大悲,七情六欲在短短时间内几乎都体会了个遍,眼下面对质疑,她反倒没有多么害怕。
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若是哪一天实情被揭穿,越初寒必会问她索命,只是稍稍想象一下那画面都觉得呼吸不畅,可现在想象成真,人就在对面,她却是连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或许,对比起被越初寒知道她是杀父仇人,另外一个人的欺骗和利用才是更让她难受的。
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两相比较下,总有一个能更让人容易接受。
见她不说话,一向沉得住气的裴陆此刻也情急起来:“绮桑妹妹,你和孟青有没有勾结,恭龄为什么把解毒方子给你,这些事我们都可以暂且放下,可有关越伯伯之死,你一定要当面说个清楚。”
长出一口气,极力维持着沉静,绮桑面不改色道:“是我杀的,也可能不是我杀的。”
并不连贯的两句话,使得对面三人的表情也跟着大变。
越初寒好似在按压着怒火,眸色沉沉道:“什么意思——”
绮桑回道:“孟青说过,是我杀了越长风,可她从一开始没少骗我,以前我是信的,我也信越长风是被我所杀,可自从知道她骗我后我便不再信了,明白么?”
柳舒舒鄙弃不已:“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你有没有shā • rén自己还不清楚?”
绮桑道:“我不记得了。”
她失忆的事,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越初寒显然有些不甘心。
可她的确是不记得了,就算真的是她杀害了父亲,她也已经全部遗忘,而若不是她杀的,又不能凭着几分猜疑直接给她定罪。
越初寒的声音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孟青说我父亲是你杀的?”
绮桑点头。
“我想知道她告诉你的一切。”
绮桑顿了顿,坦诚道:“她说饭菜里的毒是我下的,等越长风毒发身亡后,我便没有了待在碧云山庄的意义,一旦得手就该去七星阁,鬼手不是凶手,他只是为了把我带回去,劫持我也只是演戏,只是没想到最后我会坠崖,还失了忆。”
越初寒脸色一白,身形有轻微晃动。
柳舒舒赶紧将她扶住,侧目道:“那就是了,难怪那日在崖边,那少年死活不承认自己是真凶,原来他还真不是,真凶竟然是你!”
神情骤然变得凶狠,她定定看着绮桑道:“你和孟青设计毒害越伯伯,杀了人就想逃,安排那少年现身吸引注意力,叫我们以为他是凶手,而他则佯装为了逃出去挟持你做人质,其实根本就是在护着你离开,真是好一出妙计!”
被血色染透的纱裙不复雪白之意,长发披散间,面容错综复杂。
终归是心中有愧,绮桑别过头,不忍看越初寒,低声道:“她是这么说的,可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而已,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所以我才会说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你们自行判断吧,我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越初寒的目光半分也未从她脸上移开过:“所以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们你和孟青有来往,是被她用此事要挟?”
视线触及到冷冷夜空,那里的明月美得正是时候,绮桑回道:“也不全是。”
“还有什么?”
心里蔓延出一股抽痛,直将身上的疼痛也盖了过去,绮桑的声音不自觉有些涩然:“被她救回七星阁后,她骗我说我和她已经成了亲,与她两情相悦,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在盛安城她才露出了真面目,我也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骗我,你说,她用了那样的谎言,我又怎么敢告诉你我和她有来往呢?”
“既有谎言,必有目的,她将你送还到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她想让我偷封神决。”
“要封神决有何用。”
“一开始她是说想用封神决替我恢复记忆,现在就不知道了。”
这一番简短的问答结束,便见越初寒沉思下来,未再开口。
几人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重。
暗暗分析之下,裴陆叹气道:“如此看来,绮桑妹妹着实是被她哄骗已久,要这么说的话,越伯伯究竟是不是绮桑妹妹害的也还没有证据,万一是孟青为了胁迫她而刻意所说呢?初寒,事到如今还是冷静为好,勿要轻易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