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很讨厌?”
乔乔连忙摇头,“我不讨厌……只是怕你疼罢了。”
“殿下的手指不疼吗?若能上些药必然会好许多。”
乔旧听罢,未应她什么,只是在她临走之前让她把余下的软酥都带走。
“我不能让夏姑娘吃旁的女子吃剩下的糕点。”
正准备拒绝的乔乔顿时有些脸热。
她这段时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愈发地容易想多。
“是啊,差点忘了……”
将自己吃剩下的东西拿给别人是很不礼貌,况且他还是要拿给心上人的。
她顿时释然一笑,“正好我很是喜欢,都给我带回去也好。”
她心满意足地让人装好软酥回去,过会儿便有下人又收拾了一盒精致的点心出来。
“便说是容妃赠的。”
这份给夏茹惠的点心本就不是他亲手做的,说是容妃赠的,只当是在礼节上慰藉一番夏茹惠上次惊险的行程。
乔乔回到府上之后,没过多久乔旧却又令人送来了两支步摇。
那人解释:“殿下多少有些不便,所以想托姑娘将这只清蝉步摇转赠给夏姑娘。”
另一支步摇则是掩人耳目,送给乔乔的。
那人离开之后,潇碧惊叹地将那两只步摇都细细打量,“这也太漂亮的……”
一只是清蝉,另一只却是一只玉兔。
只是说是赠清蝉步摇给夏茹惠,偏偏玉兔步摇好似更加讨喜。
这兔儿的这双红色眼睛漂亮至极,雕刻的工艺与那清蝉明显不是出自一家。
“方才那人若不说,奴婢险些以为清蝉才是顺便送的呢。”
倒也不是说清蝉不好,而是有这玉兔在前,只怕任何簪钗在它面前都会略显逊色。
乔乔亦是如此感觉,手指反复抚着玉兔,心中的喜欢几乎要溢满出来。
“不行。”
她将这两只步摇都一股脑塞到了潇碧手里,挪开视线道:“你将两个都赠去夏府,这样一来,不管哪个必然都能讨得她的欢心了。”
她叹了口气,虽有些不舍那可人的玉兔,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不愿贪着。
潇碧答应下来,转天夏茹惠便收到了两支精致貌美的步摇。
“前一日是容妃的糕点,后一日便是他妹妹赠的簪,姑娘你瞧这玉兔未免也太过精美。”
那一串坠珠更是华美异常。
夏茹惠羞赧道:“倒也不知只是礼节上的客套,还是真有心了……”
小桃打趣她道:“能愿意与姑娘有礼节往来,那便是有心啦。”
夏茹惠只觉得自己心口晕陶陶的,仿佛明日便能美梦达成。
这日打听了三皇子的行程之后,夏茹惠又假借进宫看望太后的名义,在那花园转悠了半天,终于偶遇到三皇子。
夏茹惠穿着粉色长裙,头上簪着那只玉兔步摇,姿容明秀。
“不知殿下那日可有受惊?”
她的语气颇为关怀,但见少年盯着自己头上那只玉兔步摇,目光一瞬不瞬。
夏茹惠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双颊顿时飞红。
“殿下……”
她的语气更加轻柔几分,却听他温声问道:“可否给我看看?”
她忍着羞涩将玉兔步摇取下给他,但见少年指腹异常温柔地抚过那只玉兔。
赠与她的东西,她竟弃如敝履,还让它出现在别人的头上。
心意恍若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他眼底掠过森森冷光。
好在很快,他便将步摇还她,随即便漠然地抬脚离开。
旁的话尚且都还未来得及与他叙,他便消失在她视线中。
夏茹惠略有些失望,一旁小桃道:“想来殿下是有要紧的事情在身了,姑娘下次在寻他说话吧。”
她点了点头,兴致缺缺地出了宫去。
待上马车之时,夏茹惠脚下一崴,虽没摔倒,但头上那玉兔步摇却裂了一块下来。
她吓得赶忙取下来查看,但见那兔子的头部一圈裂痕,兔子的脑袋摔碎在地上,露出了狰狰鲜红,险些没吓得她扔出去。
“是……是鹿血宝石。”
因为寻常的红宝石决计不能如血这般鲜红,这鹿血宝石却是红宝石中最为稀罕的品种。
小桃诧异。
夏茹惠再细看,果真不是鲜血,而是以这鹿血宝石为主,外面包裹了其他材质。
“所以那玉兔的眼睛那般传神,实则是外面镂空了两只小洞,露出了里面的鹿血宝石?”
这番设计着实令人惊叹。
正是因为如此别出心裁的设计,这般漂亮完美的东西就这么被碰坏了,即便是出于爱美之心,让夏茹惠回去还哭了一场。
***
沈慕幽病了。
乔乔来看望她的时候,她面颊都因高热而烧得通红。
“昨儿晚上不留神蹬了被子,这才病得这样重。”
乔乔握住她的手,忧心地为她擦去虚汗,“表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这样不小心?”
沈慕幽满不在意道:“不妨事。”
乔乔打量她半晌,忽地说道:“倘若表姐不在宫里就好了。”
沈慕幽抬眸朝她看去,“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比起被人支配,低人一等,我是宁可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身边的。”
乔乔诧异,“可表姐当初明明是为了我……”
沈慕幽却说:“乔乔,我才知晓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我从来不会为了谁而进宫,我会为了补偿姑姑而补偿你,为的是自己的良心不难受,但我不会为了你而牺牲我自己。”
乔乔略有些无措,唯恐她误会自己,“……我明白,表姐已经为我着想许多,本就不该再让表姐为我费心,我感谢表姐还来不及。”
沈慕幽默了默,又说:“可是乔乔,我送你离开京城也只是怕你拖累我罢了,这宫里处处尔虞我诈,不仅是天子亦或是妃嫔,甚至还有皇子……”
“我其实很害怕被拖累的感觉,这也是我当初急于送你出京的缘由。表面上我看着是好,但其实每个人都有私心,你明白吗?”
乔乔怔怔地望着她,许久低声答了个“明白”。
沈慕幽累了,乔乔便离开了沉薇宫,她前脚迈出去没多久,身后的门便轻微“啪”地被人阖上。
贴身伺候的宫婢明枝扶起自家主子,低声道:“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好?”
沈慕幽道:“你道我想这样?”
“可他那样的人那样的手段,哪个不经事的小姑娘能不被骗?”
且他谁都不骗,就单单地一门心思去哄骗乔乔。
连沈慕幽自己都不能开口对乔乔言明,乔乔这样的小姑娘又要如何识破?
她的话虽是重了一些,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乔乔需要自己领会到这层冷酷的人情世故,至亲的人待她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是旁人?
乔乔离开了沉薇宫,心情颇为沉坠。
潇碧见她闷闷不乐,知晓她想静静,便也不过多的打扰。
偏偏这□□地又让乔乔在上次那个地方遇见了漆雕钺。
这漆雕钺似乎很喜欢躺在草地上。
因为这块草皮子似乎都被他给躺秃了。
他骤然见到乔乔后,便犹如老鹰见着兔子一般,一跃而起,拦到她面前。
“想起来了吗?”
他忽地冲上来吓乔乔一跳,将她那郁闷的心思也给打破。
乔乔颇有些恼怒道:“你这人怎如此讨厌!”
愤怒的兔子突然间炸了毛。
漆雕氏莫名地被她生气的样子给萌到,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们那个地方怎么就没有像她这样的女子?
“那个……你身上还有一个七年蛊。”
他难得好心肠地提醒她道。
乔乔听到这话,竟忘了发火,下意识问他:“什么是七年蛊?”
经过上回的事情,她倒也不那么小看他了。
漆雕钺同她解释:“蛊分很多种,年限越长作用越大,但很难养就是了,我养过最长的也只有一个区区的十年蛊罢了。”
他说着说着吹嘘到自己身上,见少女脸色隐隐不善,他忙又道:“七年蛊我虽还没有养过,但有七情蛊,七纵蛊,还有七凶蛊……”
“那我身上的是哪种你能看得出来吗?”
漆雕钺摇头。
“那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兴许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永远在自己的体内,乔乔愈发感到不安。
这次漆雕钺却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要想办法带我出宫。”
乔乔愣住。
将漆雕钺带出宫去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但乔乔最终选择了最省事的法子,将他打扮成了一个……丫鬟。
是出了宫后,漆雕钺便黑沉下脸,看着对面憋笑的主仆俩,登时觉得方才乔乔惹人喜欢的模样都是错觉。
他慢悠悠从腰囊里摸出一只肥嘟嘟的大虫子道:“你不是想解蛊吗?吃了这个试试?”
果不其然,对面的少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不吃。”
她掩住嘴,生怕他真丢了过来。
“嘻……”
他心情顿时好转,将虫子塞进竹筒里去,对她说道:“五日之后,你在这个街头等我,再将我带进宫去就是。”
他说罢便掀开帘子往下一跃,惊得乔乔连忙叫停了车夫。
待扒在窗口四处寻找,乔乔竟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
“姑娘,他这人好怪异,姑娘怎么会要和他打交道了?”
潇碧拍了拍心口道。
乔乔也是一头雾水,只觉得千头万绪,这会儿却连一个头绪都挑不出。
大抵是被沈慕幽的话所刺激到,这几日乔乔再没出房门一步。
她并不怪沈慕幽,她只是忍不住想要反省自己。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于无用,才让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这般嫌弃?
早上乔乔照着镜子,想到一年前期待自己变得美貌的心情,这会儿却全然不见了那时的愉悦。
既不想成为旁人的拖累,便该多些自己的主见。
这样简单的道理,何至于要如此烦恼?
“姑娘,三皇子府派人过来请姑娘。”
乔乔按住镜面,镜子里的脸瞬间就模糊了下来。
她迟疑道:“我不想去……”
是了,她也有累的时候,她不想去便该选择拒绝。
她抬眸对潇碧道:“你去告诉那人,我今日……无暇。”
潇碧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下去传话。
可今日无暇,明日无暇,到了第三日,乔乔也仍旧没有给那人一个准话,对方送来的任何东西都一概不收。
那人之后也没再出现,像是得了上头的授意便自觉地不再前来打扰。
乔乔松了口气,安逸地在府里调养几日。
只道自己暂且抛开了那些杂事,闲来剪剪花草,看看杂书,将那心情调整好些。
到了第五日,想起漆雕钺,乔乔才出门去到约好的地方接应。
只是坐在那马车上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出现,派了潇碧下去寻他,潇碧竟也去了许久。
乔乔有些按捺不住,见街头热闹,正打算也下来马车张望张望,岂料便叫她在那人群中瞧见了漆雕钺沉着脸同一个穿着打扮同样怪异的人走在一处。
乔乔下意识下了马车,朝那方向寻去。
哪曾想这一路跟到了巷口,人群稀疏了些,漆雕钺反而更找不见。
她颇是茫然,却有人猛地拍她肩膀。
乔乔吓得连忙后退,将身后那人撞到了墙上,手肘磕得他心口一痛,叫他痛哼出声。
漆雕钺正皱起眉,却见少女小脸煞白地撞在自己怀里。
他心底一下抽紧起来。
“喂……你的胳膊没事吧?”
乔乔发觉是他,气得指他鼻子说道:“你再这样,我往后……必然也再不与你合作!”
漆雕钺见她炸了毛,转头要走,忙拽住她的袖子。
“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气……”
乔乔回眸看他,见他从怀里摸出来条蛇,语气颇有些讨好,“给你摸摸我的蛇?”
乔乔抽了口冷气,当日在那蛇窟底下的可怕记忆又涌了上来。
她僵住了身子,发觉他是不吓死自己誓不罢休不成?
“你别怕,摸摸,它不咬人的。”
他说着将蛇朝前递去,乔乔僵着手指没动,那条小蛇竟然自己将小脑袋探了过来,在乔乔的指腹下轻轻蹭了蹭。
清凉而软滑的触感,让乔乔手臂上忍不住生出鸡皮疙瘩。
偏偏那小蛇还乖乖地蹭过来,朝她吐了吐鲜润的小舌。
乔乔:“……”
好像……是有点可爱。
她自己试着摸了一下,那小蛇顿时欢喜地将自己扭成了个麻花一般,似乎很是害羞。
乔乔睁大了眼睛登时也不恼,又摸了它一下,它竟扭了扭脑袋哧溜钻到了袖子底下,再不敢露出头来。
真的……好可爱!
乔乔头一回被小蛇给萌到了。
漆雕钺很是自得地道:“你瞧,它是真的很可爱,不过你是喜欢带花的还是不带花的?”
乔乔诧异,他身上竟还藏了不止一条蛇?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哪条蛇都可以给我摸?”
这般大方,也不怕旁人将他的蛇给玩坏?
也不知她哪个词儿说得不对,漆雕钺目光漂移了一瞬,脸颊猛地涨红。
“这……这个……”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蛇都可以!”
他忽然恶狠狠地朝她说道,抓起袖子里的蛇转头就跑了。
他竟这般大的反应,乔乔还觉得莫名其妙。
她怔了片刻,忽地察觉到一道视线。
乔乔下意识地抬眸,冷不丁地看见了街对面茶楼门口的少年。
也不知为何,突然见到了那人,乔乔的脊背蓦地发凉,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心虚,就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般。
她迅速抛开这个错觉,慢慢收敛起情绪。
“我、我这几日是有些忙……不过殿下若是要见夏姑娘,我必然不会推脱。”
少女乖乖地走到自己的面前向自己行礼。
乔旧背在身后的手指抚了抚食指上永远都无法消退的深深痂痕,神情没有一丝的不愉。
就好像没有看见她不经意间向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的亲密模样。
也没有看见那男子被她撩拨得满脸通红。
“明日为我约夏姑娘去泛舟游湖吧。”
他慢慢地对她说出吩咐。
她轻轻地答了个“好”,心中却猜想这次之后,他与夏茹惠的感情兴许还会更近一步。
翌日乔乔派人去与夏茹惠约好,便要与她先一步去那船上。
大抵是为了拉近彼此距离,那乌篷船极为窄小,压根容纳不下太多的人。
乔乔见那船上隐隐有人,猜是夏茹惠已经到了,便让潇碧回马车上,自己兀自也上了船去。
船头的船夫是个白发老翁,见乔乔一上来,便立刻将船撑离了岸边。
乔乔愕然,在他耳旁喊了好几次“人还未来齐”,他都置若罔闻。
乔乔只好去船的另一头问夏茹惠。
岂料她才一过去,便瞧见了半倚坐在席上的少年。
因他今日难得穿了浅色的衣服,方才竟叫乔乔下意识误以为是夏茹惠……
乌篷船渐渐划进了池塘深处,连岸边的风景都看不清晰。
可乔旧由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让那船夫停下。
“殿下……茹惠姐姐还没上船来?”
乔乔嗓音微涩地提醒着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么?”
他漫不经心地从齿间挤出这两个字。
分明满不在乎。
乔乔额上沁出冷汗,脚下下意识退后半步意识到身后是水,又堪堪顿住。
这条船极窄小,她竟半分也退不得。
船头微微摇晃,她便摇摇欲坠,吓得一下子腿软跌坐在了席上。
如花的裙摆拖曳到船边,沾了些水意。
待这小船再行得再深一些的时候,乔乔心里的预感愈发不好,嗓音带出一丝颤,“殿下为什么不说话?”
乔旧这时才徐徐抬起鸦黑眼睫,缓缓启唇道:“乔乔……”
他折了一支荷花搁在掌心把玩,语气透着一丝凉意。
“我希望往后在你和其他男人那般亲密之前……”
一条肥硕的红色鲤鱼跃出了水面,发出巨大的水声,凉沁沁的水珠子都溅到了乔乔的侧颊上。
但那哗啦啦的水声仍旧没能阻止他的话逐字逐字地传入她的耳中。
“须得先经过我的允许。”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2722:28:04~2021-06-2817:1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成一口小胖子26瓶;御坂御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