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
他阴郁道,蹙起的眉峰在中间汇聚起一团阴影,声音低沉而清冽,却蕴含有大恐怖:“不准把灯靠得这么近!”
话音落地,在谁也无法做出反应时,绘着水墨画的障子门上噗嗤地溅了半面血。
伴随着仆人的惨叫,熄灭的提灯滚进阴暗的角落,目睹这场暴行,其余人却司空见惯般拼命将头埋得很低,两股战战之下,只有头上的冷汗不断渗出。
片刻过后,天守阁大开的城门中窜出几匹骏马,其中一人一马当先,明亮的月光下,赫然是那位已经换好了出行衣衫的黑发青年,也是这座城池的主人——筑波城城主夜见。
但见他携挟几名手下,面色沉沉冲进了城下山林当中。
夜色寒彻,照耀着几人离去的那条小路,马蹄朝向的方位是一条秋意绵绵的山脉。
——
一直到凌晨时分,澪跟缘一才下了山。
后半夜显得格外难熬,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睡去时头顶夕日茫茫,醒来时月挂枝头。梦里过去百年,现实中却不过半个夜晚,这样的落差,换谁都无法简单释怀,从错乱感走出来。
路上还发生一个小插曲,山下的村落似乎是来了什么人,走到半山腰时,就有拿着火把的村民开路往山上走,后面远远还缀了几个人。
按理说,将近初冬的山林深夜,就算是为了打柴,也不会这个时候上山。
因为不在同一条道上,遥遥看了一眼过后,缘一便带着她避让开来,从另一条路走了。
一直到下山,两人之间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层叠的杉树逐渐稀疏起来,能够望得见山下屋舍与农田的轮廓。
天色蒙蒙亮,一只小黄狗懒洋洋睡在村口的大树下,见到他们便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复又低头睡了下去。
放生澪从黑发少年背上滑下,示意他自己能够dú • lì行走。
缘一定定望了她几眼,依言松开了箍住她的手,但仍旧十分自然地牵着她。
他温暖而有力的手掌带着薄茧,那并非是因为握刀而产生的,而是长时间握持斧头、劈砍柴薪所导致的。
缘一是和斑大人、龙之介君完全不同性格的存在,他讨厌杀伐,甚至连地上的虫蚁也不愿轻易践踏,在梦里,也因此产生许多叫人忍俊不禁的事情。
放生澪忽而比任何时候、都能从他那张无甚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比如这个时候,能和她一起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少年的心情似乎就格外放松。
继国缘一在月下对她一笑。
他被夜风吹干的卷发,同样因为夜风而掠起,发尾如同被烈焰灼烧的红色艳艳无比,却又似春日的鸢尾花一般柔和美丽。
放生澪眼眸微动,旋即别开了眼。
她似乎有所触动,但又硬生生压下了这种不该有的情感。
月明星稀,秋日舒朗,沿着水田走,熟悉的小木屋再度出现在视野边缘,敲响木门的时候,没有料想到很快就会有人应。
在缘一的手顿了顿,即将第二次落在门上时,小草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内打开来。
里面的小女孩从屋里探出脑袋,呆呆看着像是被水淹过一轮的两个人,鼻子皱了几皱,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歌忍了又忍,才忍住不当场哭出来,担忧的话语在喉中过了几遍,最终只汇成一句。
“回来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