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婶婶身边的小豆芽低垂脑袋,没敢吭声。
江芹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他背对着人群,默默在啃自己的指甲,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无辜又可怜。
她于心不忍,弯腰要拾起纸飞机,却发现上头有斑驳的书写痕迹。
江芹怔了怔,反着折痕打开。
纸上字如其人般清秀,是张济元的笔迹。
“韩昌黎残篇,嘉祐七年秋,与江上赴京科考者易得,无上荣幸,喜不自胜。”她一字字轻柔地读出,塌上的病妇听了,紧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
一个侧翻,居然挣扎着坐起来。
她神情慌张,长满鱼鳞的手拼命向前伸去,一寸再一寸,艰难地靠近,竟带着哭声央求:“姑娘,请你把它还给我!”
江芹赶忙双手递出。
病妇一把抓住纸张,按回胸前,呼哧呼哧喘息,宛如溺水者抓到一块救命的浮木。
“死都死了,又做给谁看呢。”一旁的秦嫂呵呵笑起来,一面给丈夫喂稀粥,一面道,“元哥儿活着的时候,你对他们哥俩又是打,又是骂。人一死,砸锅卖铁扯细布给他做寿衣。”
周围村民一时嘁嘁喳喳,窃窃私语。
秦嫂眼珠提溜直转,面上有些得意,指着安安,提高了声调:“没爹没娘的孩子,是比人命苦一些。瞧这不记仇的小娃娃,对他好上两日,又供你做亲娘了。”
江芹耳边一阵嗡嗡,仿佛按下静音。
周围无声,她看见言灵抱起小豆芽不停安慰、秦嫂的丈夫挥掉她手里的碗,两人吵了起来、还有那个病妇,从袖中掏出一卷纸展开,小心翼翼把那张放在最上面。
莲花峰下,清风徐来吹皱一池碧水,松涛翻涌,细小的松针接连掉落在池水中,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小涟漪。
少年靠着石碑,盘腿坐着,身边放着佩剑。
手上的松枝叫他拔得几乎精光,只剩凹凸不平的枝条,两腿间淡蓝的长衣上撒了满满一滩翠绿的松针,他心里烦得很。
离开宋延屋子时,他发现了放在柜子里的凝血丹。
灵儿被附体,师兄又受伤了。
都怪他,上次镇压煞气没能好好表现。
连灵儿有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一种无力的愧疚感萦绕在慎思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