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她原以为,姑娘真要这般命苦,好不容易出了侯府,却要承受双亲俱已不在世上的苦痛。没想到,竟然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姑娘真正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居然是那样显赫的门庭。
不过这事是大事,即便是殿下没有嘱咐,她也不会贸然告知姑娘,若是让姑娘空欢喜一场,可就是她的大罪过了。
*
勤政殿里灯火通明,掌事太监卞承侯在外边,看天边黑压压的,吩咐小太监去拿绸伞的当空,却是雷打檐角,电破天际,里面也忽地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卞公公出了一身冷汗,将好奇的小太监们赶得更远些,心中纳奇:大将军许多年不曾惹陛下生气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殿内。
皇帝冷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薛靖谦:“朕圣旨已下,为君者一言九鼎,你竟敢来让朕收回旨意?”
念着他与北燕一战赢得漂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借着养病的由头在外晃荡,如今倒好,竟敢说出这种话,当真是起了不臣之心吗?
皇帝这些时日委实有点懊悔这道赐婚旨意了——顾家和薛家联姻,将来外戚的权势就太大了,对于下一任天子来说,不是好事。但他后悔是他的事,可不是要臣子来随意践踏他的脸面!
“臣不敢!”薛靖谦眼睛盯着地面,十分恭敬的模样:“臣只是,实在不能娶郡主这等恶毒的女子……”
皇帝轻哼一声:“不就是杀了你一个宠爱的通房吗?这天下的美人多得是,值得为了一个商贾女和顾家闹翻吗?”
他是天子,万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私自先行回京的武将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郡主容不下程氏,臣便不能娶她。”薛靖谦抬起头,看着皇帝,“不瞒陛下,那程氏,是臣一生所爱。前些时日得知她侥幸未死,臣万万不能再受这样的打击了。求陛下成全。”
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实在是没想到,素来沉稳的薛靖谦,也能为了个女子,在他跟前做这副姿态。
皇帝觉得有趣:“怎么?你就非她不可了?她门第极低,怎么能配得上侯夫人的身份?”
面前人却说出了更石破天惊的话:“陛下……其实,程氏是前汉阳知府的女儿,只是自小不知身世,被当作商贾女养大……”
皇帝抖了抖眉毛:“也就是说,你想娶的,是逆王叛将的女儿?”
“前尘事已久,求陛下宽宥。陛下圣明,一眼便知,她从不曾和那些人有过半分牵连。”
“那朕若是不宽宥呢?”皇帝面无表情,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你该知道,上一个作乱的叛将后人,官家太太,是什么下场。”
眼前人似乎身子抖了一下,面上现出灰败神色。
“若陛下执意要处置她……薛家万事以陛下为先,臣不敢违逆陛下,但,臣会随臣的妻子一道下黄泉,也算是全了这一世的情分。”
“你这是在威胁朕?”
“臣万死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只是,此番事起,臣才知道,若是没了她,臣也无法独活。”
皇帝眼中闪过震惊。
薛靖谦此人,不爱权钱不爱美人,多年洁身自好,有时官声和声望比东宫还强。又一直屡立战功,战无不胜,几乎到了封无可封的窘境。
却没想到,到了弱冠年岁,倒学起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为了个贱籍女子和家中要死要活的做派了……
皇帝的心情陡然好转了不少。
于私,能在他面前卖乖坦诚,可见还是怀着些对兄长的敬畏爱戴之心的;于公,这事对于薛家和薛靖谦是污点,但对于为君者,却是最好的利器。一个有弱点的臣子,总比一个完美如神仙的臣子要好把控得多。
“好歹也是大齐的重臣,你这像什么样子!”皇帝面上却装出愠怒之色,“说出去真是丢脸,朕看,你那大都督的位置也别坐了,趁早让贤吧。”
“臣领旨。”男子脸色苍白一分,有气无力地小声道:“那赐婚……”
皇帝瞪他一眼:“你怀疑人家郡主下手,连证据都没有,你要朕如何跟姑姑交代?且如今南阳姑姑不在京城,此桩事,先放放再说。”
男子的眼神微黯:“可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陛下不也觉得……”
“少来揣测朕!”皇帝看他一眼,“至于你说的那程氏……罢了,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小女子,你替她领二十板子,就当是跟朕顶嘴的教训!朕就饶了她。”
“是。”男子垮着脸慢慢地走出去,脊背仿佛都被压弯了。
皇帝却畅意地笑了起来。
真是难得见到这人在他面前吃瘪的样子啊。
殿外领旨的卞公公都吓坏了:大将军明明是打仗打赢了,怎么进一趟宫,官也丢了,还要挨板子?哎哟,这谁敢打啊,可不得被皇后娘娘针对……
一脸菜色的薛靖谦却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兵符,挺直了脊梁。
还好,陛下的心思,他还能猜准几分。若真要动用私兵去解决他向陛下坦诚的后果,那可真是大逆不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阳:试图用好吃的饭钓一个乖女鹅
老薛:老婆的话听得不是很懂,反正把老婆不高兴的点解决掉了就完事了感谢在2021-08-1814:29:40~2021-08-1922:2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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