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峥握着小娘子的手在掌心摩挲,看她气冲冲的小模样眼底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神色一肃沉声道,“其实,我也根本不认识她们。便是见到了也无妨。”
所谓的幼妹魏郡王妃还有她的母亲白氏在他这里和韩臻臻的待遇没有任何区别,在失去记忆的宋峥看来都是陌生人。或许,她们比韩臻臻还要不堪,名义上是亲人,实则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白氏是由妾室扶正的,来路不正,她们肯定不曾好好待你和湘姐姐!哎呀宋峥,你个傻子,千万不要被她们一时的可怜给骗了,等会儿见到你她们肯定哭哭啼啼地想要你高抬贵手念在血亲的份儿上放过她们。”虞妤看他不慌不忙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担心他会被蒙蔽。
血亲关系算什么,宋峥的庶姐嫁给了端华长公主的次子,妹妹在明侯认罪后一跃成为魏王的王妃。端华长公主驸马是围杀宋峥的背后主使,魏王和驸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白氏的两个女儿偏偏一个嫁入了长公主府,一个即将嫁入魏王府,都是宋峥身死的得利者。
若说里面没有白氏和她那些儿女的手笔,虞妤是根本不信的。
她人记仇,可以记到天荒地老,若是她站在宋峥的立场上,不仅不会愿意见她们还会直接让人将她们扔出去。一点情面都不留。
看小娘子急哄哄地为自己着想,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脸颊鼓鼓的特别像祁水河中的一种常见的鱼类,宋峥终究忍不住在脸上带了些笑意,这小娘子怎么这么可人疼。
“我只有一个姐姐,哪里来的妹妹。更何况是一个踩着我的尸体要去做魏王妃的妹妹。”宋峥漫不经心地开口,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屋中宋湘和宋瑶母女二人全都听到了,宋湘面色如常,宋瑶母女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尤其是宋瑶,伤心地几乎要落泪。
她和韩臻臻一样也是被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她记事的时候母亲白氏就已经是明侯扶正的夫人,顺风顺水地长到十岁,异母兄长又立下奇功被封为威远侯,地位更甚以往。虽说人人皆知明侯威远侯父子不和,但她是女孩与兄长们没有冲突,见到宋峥这个异常厉害的兄长也愿意亲近他喊他兄长,久而久之邺京中的贵女们也高看她一眼。
宋峥出事后,宋瑶也难过了几日。但母亲和同胞兄长们眉眼中抑制不住的开心,父亲被京中世家门奉为座上宾的红光满面都很快让她的伤心烟消云散。再后来,她被贵妃召入宫中,选定为魏王妃。宋瑶非但没了悲伤,脸上心里还都带上了喜悦,即便她隐约察觉到他们家突然的荣光都来源于宋峥的死。
当然,这一切的荣光也随着宋峥的归来而化作泡影。父亲身上的爵位没了,昔日威名赫赫的明国公府瞬间沦为邺京末流,兄长们无爵位继承,出门也再无人吹捧奉承,母亲日夜泪流洗面,担忧即将被处死的同胞姐姐。
宋瑶全部看在眼中,心中也有不为人知的惶恐。魏王被降为了郡王不算什么她也不在乎,可她担心她和魏郡王的婚事受到影响。
即便六礼已经进行了一半,婚期也定在了下个月,可她到底还没有嫁进去,她还不是真正的王妃。
更何况,异母姐姐的经历就血淋淋地摆在她的眼前。没有家世没有得力的娘家,怀着身孕的太子妃说流产就流产,说要做女冠第二日就被送到了道观。
皇家人何其的无情凉薄,宋瑶浑身发抖,害怕自己也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思前想后,宋瑶将希望放在了宋峥的身上。事情都是父亲他们做下的如今也得到了报应,她一直都对宋峥表示亲近,还曾为他伤心过,念在以往一点点的情分上,宋峥即便不原谅父亲他们,也该保住她的婚事吧。
只要婚事能保住,父兄还有东山再起的那日。而靠着和宋峥的血缘关系,魏郡王和贵妃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宋瑶得知父亲被除了爵位之后二话不说就坐上马车跑到了威远侯府的府门前面。她曾经进去过两次,侯府的奴仆对她还算熟悉,约摸着不会拦她。
然而,宋瑶的打算落空了,她在府门口停留了半日终究还是没进去。威远侯府的确还有奴仆认识她,但两个月的屈辱让他们生出仇恨,对所有曾害过侯爷落井下石不闻不问的人都不假辞色,宋瑶身为明侯和白氏的女儿也在其内。
威远侯府进不去,她只能另辟蹊径。探听到一早威远侯去崇清宫看望长姐清宁真人,宋瑶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坐上了马车也要过来。
知道女儿的打算,白氏立刻也坐上了马车跟着一起来了。
她担心宋峥宋湘不见宋瑶,还带上了当时宋峥的祖母老明国公夫人赏赐的首饰。毕竟,再如何,老明国公和明国公夫人不曾对不起宋峥姊弟二人,宋家败落,百年公府消亡,明国公夫妇二人在地下如何安眠?
事实证明,白氏能独得明侯恩宠,挤兑死了原配还是有几分心机的。
宋湘厌恶白氏和她的儿女,当然不可能见她们,不过在白氏托人呈上了老明国公夫人的首饰后,她松口了。
宋湘记起了祖父祖母犹在的时候,她和宋峥虽不得父亲宠爱,但一应待遇从嫡,比白氏的儿女高出了一大截。
老明国公和明国公夫人不曾亏待他们。为了祖母这件首饰,白氏她要见。
“老公爷若在世,听到了大郎这话不知道该有多么心寒,夫君他再有不是也是大郎和二娘的亲生父亲,三娘怎么不是大郎的妹妹了?”宋峥的一句话传进去,屋中沉默了一会儿,白氏率先开口,拿了帕子做垂泪状。
可惜这等矫揉造作的做派只有明侯看的上眼,宋湘嗤笑一声,噔的一声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大义灭亲让亲子背上叛国通敌大罪的亲生父亲吗?还有你白氏,人在做天在看,你当日伙同那人逼死我的亲生母亲,又上蹦乱跳地要立你的儿子为世子,逼的我姊弟二人走投无路,峥儿破釜沉舟去投了军队。你莫要以为,这些我们都忘了吧?!”
就算是宋峥失去了记忆,宋湘也会永远记得这些事情。在大齐,哪有跑到军队做一个小兵的世家子?明明她的弟弟在幼时也是师从大家,被赞文采斐然的小才子!
“你有什么资格唤峥儿大郎,你又有什么脸面称她是峥儿的妹妹?”宋湘一张脸冷若冰霜,她自离了东宫,整个人早就不是往日那般温和大气。
一味地退让温和反过来看就是懦弱就是性子软好欺负!
“湘姐姐说的太对了!”虞妤闻言,在门外使劲点头,就要是这样,扯下她们虚伪的假面,狠狠地记她们的仇,报复过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峥,期待他和自己一样痛快记仇,奈何宋峥还在把玩她的小手,像是根本没听到。
宋峥你不但是个傻子还是个聋子吗?虞妤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嘴中嘟囔了一句大傻子。
再说回屋内,白氏被一番话说的张口结舌,连哭泣的动作也止住了,这才意识到宋湘不是那个知礼和善的太子妃了,她无需再维护自己的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