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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鸿雪正立在封闭的意识区外尝试破解。
与先前那次遭遇一样,只有在这一段记忆面前,“梦华录”无法挑动幻梦,“幻世录”也无法强行提取。
人心深处的力量,即使是师鸿雪也不会小看,意志这种事物可抵达的强度,是一种没有道理的奇迹。
他见过很多这种奇迹。
师鸿雪正在计算强行破开会导致的伤害,这种伤害能否弥补,伤害和成果有没有必要交换。
忽然他抬头看了眼,叹息:“都说了,戒骄戒躁,还这么冲动……”
“冲动很多时候并不能带来好结果,反倒是坏事。”他笑道,“我再给你上一课。”
冒然触碰还无法掌握的力量,多半不能替自己解决问题,反倒是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至少对于师鸿雪来说,这力量不仅不会损伤他,反而叫他确定了——既然必定会有伤害,他也无需再顾忌得失。
两者已经不矛盾了,区别在于,这是意识的主人自伤,而非他加以的伤害。
他朝前跨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刀子刺出来,锐利而狰狞,未及他片分,反而令得意识领域内沾血,视野被飞快染红。
——梅承望在她脑子里留了柄刀。
或者说,他给的东西在意识中具现成了刀。
如果她能吸收、掌控,那毋庸置疑这刀子会是她阻止任何精神侵害的利器,但现在的她,贸然动用,只会先伤到自己。
师鸿雪没在挑衅这柄刀,直接施展“幻世录”。
此等刀山血海的包围下,他也未尝试阅览那些被藏起来的记忆,因为进入多一分,这些刀子无差别造成的损伤就越大,他只是凭经验抽出已标记的记忆线路。
将“梅承望”从她的记忆里抹消。
“幻世录”飞快流转,有如白驹过隙、光怪陆离,然后在某个画面时,他操纵法诀的手猛然停顿了一下。
还是凡女的她全身是血坐在地上,怀中死死抱着琴,仰头看人,眼睛里噙满泪水。
无依无助,却又有极端的倔强。
那些被泪水掩埋的尖锐的东西,从她的眼睛里刺出来,将她自己刺得遍体鳞伤,却也如此张扬又决绝地冲击着命运。
命运哪里是这么容易摆脱容易抗拒的东西啊。
可没有人不会为这样的眼神动容。
梅承望本就对女性毫无抵抗力,又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被这样一个人打动,有后来种种举动也就可以预料了。
而这也恰恰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学生。
“真是个犟脾气……”师鸿雪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往前走了一步。
“他已阻了你的路,所以我必须拿走他。”师鸿雪伸出手,用袖子敛住她,不是拥抱,却也稳稳地护住了错杂刀锋之中的身影。
刀子有了更为威胁的攻击目标,具现化得更为密集,如雨后的细草一般密密匝匝地生长出来,刺向他。
而意识主人所有的痛苦、愤恨、绝望——一切的负面情绪也朝他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