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说:“大师是不是从未想过,蝼蚁有一天仰望天空,也会浑身惊悸,感慨自己为什么是一只蝼蚁?”
妙应大师温和地说:“檀越不是蝼蚁。”
“我尊重佛,但我不信佛,不喜佛,”她说道,“我虽是一只想超越自我的蝼蚁,但从挣扎的时候开始,我就不愿意再被网着了。”
“大师,你看错了人。”
她坐在那里,低郁而沉闷,就像是一尊石头塑成的新像。
“我会还的——欠下的我一定能还——但别想左右我。”
千叶没有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这个座位。
不知道妙应大师之前有没有预见到她是怎样的人,但千叶已经不再去思考别人在想什么了,她唯一想的是,自己能做什么。
若说真佛降世,才有优昙婆罗花开。
佛子又说在她身上看到花开,这并不意味她就是佛陀,也许就谕指着她会做成佛陀该做的事。
那什么是佛陀所为呢?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没人愿意她沾手现世的浩劫,他们给她的定位都是未来、是种子。
他们大概也会害怕她做什么,既怕她影响到千年大计,又怕她出事会连累到将来的天地。
什么都是他们想的——就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虽然眼睛看不见,感知却能清晰地告诉千叶周遭有什么,她走出住持院,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心脏跳得很急,脑子也跳得很急。
她木然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迟归崖走过来的时候,看她这模样还觉得奇怪:“你又怎么了?”
千叶就跟僵硬的石像忽然活动一样,抬起脸,正对着他:“天门山是师鸿雪的神器?”
“不错。”迟归崖先打,又问,“问这个做什么?”
千叶慢慢道:“我要回天门山。”
迟归崖挑眉,倒也不是很惊讶:“你不是说要去天魔境?”
千叶冷笑:“你真的会带我去天魔境吗?师鸿雪不是打算把我困在寒山寺?”
迟归崖停顿了一下,倒没有否决,只是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这回讶异的变成了千叶:“你同意?”
迟归崖无所谓道:“他是这么想的,但我又没说一定会遵从。其实你待在寒山寺不差,毕竟你的眼睛出问题,天知道那和尚的眼睛对你还有什么更大影响,你在这里能得到更好的看护,也更容易掌握这对新眼睛——可如果你非要离开,我也会帮你就是了。”
他的声音中能听出笑意:“其实我也想看看,你能带来怎样的变故。”
一方面,他相信师鸿雪的算谋不会有错,一方面,他也相信她的能量不容小觑,这也是堪称矛盾的想法了,谁能料到两者碰撞会诞生个啥呢。
主要迟归崖看到过天魔在千叶面前狼狈奔逃、毫无反手余地的模样,这匪夷所思的画面已经彰显出她确实存在一些特殊的能力,可以对天魔产生作用——那她就相当于对阵天魔的一道后手。
而迟归崖想,师鸿雪一定没预料到这点。
能看到他的笑话,还不够有意思?
千叶无言。
“带你出去稍微麻烦一点,但寒山寺也拦不住我,”迟归崖道,“你也要清楚,现在是他顾不上你,待他解决完梅承望的问题,必会再来安排你。”
他笑:“他对付别人,总是狠得多。这些年来脾气手段缓和得多,但人也顽固得多。”
“……反正我违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了。”
她又道:“你不问我回天门山做什么吗?”
“那是你的事,”迟归崖道,“我就负责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