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懂那大雕鸣叫中隐约蕴含的意思,也听到了式微声声质问的话语,更听到了内心中那不甘寂寞的声音潺潺流淌的语言,以一种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的角度,她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凄惨。
真绝望啊,原主。
正是因为曾心存希望所以才绝望,因为绝望所以才无望,万念俱灰,再无所恋,说到底也不过是活得实在太艰辛。
她求助过的,在绝境中求助过很多次,向崖雕,向丈夫的异类至交,但她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那两只崖雕自认为将她留在这里才是对任非凡最好的交代;山谷中最大的威胁是灵蛇,但灵蛇很少爬出蛇沼,鹰嘴崖附近又是它们的地盘,它们自认为隔绝了这个祸患便是完成了任非凡的嘱托;在它们的孩子惨死蛇口,而她无知无觉与灵蛇一族拉近了距离之后,它们自认为没有义务再照顾这对母子……
说到底,他们是任非凡的至交好友,但不是莫珂的。
说到底,畜生就是畜生,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借其谋取应得之利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千叶并不想落泪,她有什么好难受的?
轮回给的开门杀惨是惨了,她又不是没闯过来;这谷底的七年难是难了,又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杀雕也不是说占了多少大义、拥有什么正理,只不过是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又非自己族类,她既然有这个能力,可以借这趟东风,那为什么不杀杀看?
但这具身体自己落泪了。
那些残留在躯体上的情感与记忆在促使它流下眼泪。
虽然这些陌生的情绪比较烦人了一些,但这并非是件坏事,至少这些玩意儿被疏导一下,自我宣泄并流逝,叫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种不再有丝毫负累,坦然至极的轻松感。
千叶闭了闭眼。
美人落泪,如大珠小珠滚落玉盘,脸上浅浅的泪痕为风一吹既干,若非睫毛上还沾着淡淡的湿意,眼眶有些微泛红的迹象,也瞧不出先前曾流过眼泪。
她跳下树,轻飘飘的身姿似乎连反冲之力都少得可怜,只足尖微微点地,便卸了所有的力道,安然落在地面。
仰起头,望着那个一直以奇怪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人——按理说,放着场中那么有趣且富含信息量的好戏不看,把视线落到她脸上实在叫人有些意外,但这个男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次数多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盟主了。”她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