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鳐号上有一人名为齐霄,曾在白袍军中任职,当年剿灭死魔城一役,他参与过。不过当时他只有十四岁,两年后就离开白袍军,回了青州。
军学建成之初,里面的学生有很多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弟,跟现在大多数入军学参军的人不一样,纯粹是去混个资历,混够了能回家立马回家。齐霄就是这样的人,他父亲乃是青州知府齐远山。十三四岁就能进军学的,多半都跟他一样家世显赫。
在军学拿了资历,按理来说回到青州后,也该跟着老爹当个小官做做事。可齐霄却什么也没干,整日里就在青州四处闲玩,但至少品行端正,没留下什么恶名,就是普普通通的游手好闲。
这次上船出海,多半也是为了玩,他根本不知可能已经有危险在逼近。
无厌顺利上船后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巡查一番,看看这船上有没有混进可疑之人。
如果有人要对齐霄动手,当然要在上船时就混进来。需要把这艘船里里外外都搜上一遍,进行初步排查。
这艘大船共有上房二十五间,天字号房九间,地字号房八间,玄字号房四间,黄字号房四间。其余的小房间就多了,有五十间。
各房间都已经住进人,无厌并不好一个个敲门去搜,这时候就得靠雪雪这只小猫。
无厌把雪雪从肩上抱下来,轻声道:“每个房间都去看看。”
雪雪呜呜两声,在地上打个滚,无妄还当它是撒娇不肯干活,结果它这个滚才打完,就一下子窜出去了。
“喵!喵!”雪雪跑到其中一间屋子前,扯着嗓子大喊。
这声音跟奶猫差不多,听了就让人心动。附近几间房房门没过多久纷纷打开。
“哎呀,哪里来的小猫?好漂亮。”一个小姑娘从房里出来,想蹲下逗它玩。
雪雪一下子就窜进房里,绕一圈没发现什么又跑出来。
“你是这船上养来抓老鼠的吗?”小姑娘看着它,试探着伸手,雪雪理也不理,又钻进另一间房。
“我们去搜别处。”无厌看雪雪一眼,叫着那条半人高的大黑狗往别的地方走。
他们对这船不熟悉,只能是没有没有目标地走,大黑狗在前面开路,领着人在船舱里转来转去。
到走廊拐角处,大黑狗突然停下来了。等无厌两人跟它一起止住脚步,它又飞衡过去,朝那里堆放的木箱子吼了两声。
这些木箱子都是船上船客的行李,船工还没来得及搬送到各个房间,现在还都堆积在这里。
大黑狗钻进木箱堆,左嗅嗅右闻闻,忽然一下子蹦回来,在无厌身前又跳又叫。
无厌皱起眉来:“有人?”
大黑狗叫了两声应答。
“居然藏在行李中?”无妄咋舌,似乎有点不相信那么轻易就找到了。
大黑狗领着两人过去,对着刚才发现的箱子吼叫。
无厌拔出腰间佩剑,锵然声响,木箱上的锁瞬间断裂。他将手放在箱盖之上,正欲打开,那箱子之内却忽然冲出一股猛力,把箱盖顶开。
一个黑影从中跳出,不管不顾地往前跑!那人惊慌之下动作奇快,把两个人都吓得一愣。
“乌力罕。”无厌盯着那人,清喝道,“去袭!”
黑狗得了命令,顿时冲过去猛地一扑,狠狠咬住他小腿。那人吃痛之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
“啊!我去你奶奶的!别咬了!”那人痛得在地上疯狂甩腿,但乌力罕就是不松口。他这样一动反而拉扯到腿肉,更是疼得跟撕裂一般,叫声更加凄厉。
“你是何人?”无厌用剑尖指着他。
乌力罕看无厌两人过来,这才松了口,嘴上得了空继续凶狠地朝那人吼叫,仿佛在重复无厌的问题。
“我……我就是混上船偷点东西,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那人忍着疼痛,跪下连连磕头,“这船上都是有钱人,我也只是一时财迷了心窍,两位爷放过我吧!”
“贼?”无妄大失所望,“我就说嘛,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这人跑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会武功的人。乌力罕一扑就倒,身形不稳,连回击都只会拿脚乱踹,还踹不到。
刚才情急之下都只有这点能耐,看起来不会是什么杀手。他是贼的说法,倒还令人信服。
银光闪烁,无厌将剑收回鞘中,道:“把他绑起来,交给船工。”
“别!别!”那人登时吓得大叫,“爷!我还没偷!我刚上船!我什么都没干啊!别抓我!”
无妄一脚踢了过去:“我们要是没来查,那你不就是要偷了?贼就是贼!”
言罢铁链一响,“咔哒”声起,那人双手就被镣铐铐上。
乌力罕咬着他的裤腿往后拖,似乎也想帮忙挪人。这一拖动又把他伤口扯得生疼,弄得他嗷嗷大叫。
无厌拍拍乌力罕脑袋,令它让开,自己扯起那段铁链。
刚好走出去就是甲板,那边船工多,都在忙着搬东西。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也把人给招来了。
跑过来看情况的船工一见这种场面,面带疑惑地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无妄哼声道:“这人混上船,想要偷东西,你快把他带走关起来!”
那人大叫道:“我没有!我没偷东西!”
无妄又是一脚踹过去:“那是因为你还没来得及偷,就被我们发现了!你要是没有坏心思,你躲在木箱子里混上船干什么!还不就是看船上有钱人多想捞一笔!”
船工看到两人衣着打扮,还以为是穿上贵客,不敢怠慢,当即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把人带下去好好教训,上客大意扰了二位视听,实在过意不去。还望二位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这贼人置气。”
“看好他,可别让他跑出来捣乱。”无妄嘱咐完,狠狠瞪了那贼人一眼,跟着无厌继续往前走。
这个弯一转,就到了船梯,可以通往第二层楼。
乌力罕三两下就跳了上去,后面两人拾级而上,竟见到卓绝站在一间屋子门口。
无妄看他一眼,道:“这人不刚才还在楼下吗,跑得那么快?”
“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啊?找房间?”卓绝也看见他们,主动问了一句,旋即又想起这两人明明就是强闯上来的,哪里有什么房间,“不对,你们没有房间。”
无厌看在他之前审人也算有点用的份上,态度没有太过恶劣,还理了他:“我们查船。”
无妄道:“你偷偷摸摸在别人房门前,又是在干什么?该不会你也是个贼吧?”
卓绝笑了一声:“我可不是贼,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还不是因为你身边那位大人。”
无妄皱眉道:“我身边这位大人?”
卓绝耸肩,看着无厌,指指那间房,小声道:“不是你让我监视他的吗?”
无厌抬头看向房门:“这里住的是宫清绝?”
门上挂的小木匾是玄字三号房。虽同是上房,可玄黄两字要比天地两字稍逊一些,宫清绝跟着赵王世子,怎么也得住天地两字的房间吧。
卓绝道:“不是。”
无厌正欲发问,他又道:“但这里住的是那个叫水芸的小姑娘。刚才我瞧见她,都吓了一大跳。她好像一直跟着宫清绝,现在连文鳐号的船票都能弄到,你说奇不奇?”
无厌微一思索,道:“你看见什么了?”
卓绝摇头:“我正想敲门邀她去看海鸟呢,什么都还没看见。”
说完他走了回去,敲了敲门:“姑娘,我是刚刚在甲板见到你的那人。可否进来一叙啊?”
房门拉开,水芸神情不太温和:“你做什么?”
卓绝微笑:“姑娘不觉得一个人待在屋里太闷了吗?不如我们二人相约去楼上观景台看看海鸟?”
水芸蹙了双眉:“不去,我又不认识你。”
卓绝行个礼:“在下姓张,敢问姑娘芳名?”
水芸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防备,但她还是回答了:“我叫水芸。”
卓绝道:“那我们两个人现在认识了,姑娘愿意同我上楼吗?”
水芸坚定拒绝:“不去。”
卓绝面露憾色:“当真?我是看姑娘气质不凡,被深深吸引了,这才腆着脸过来敲姑娘门的……姑娘真的连一个机会都不给?”
水芸摇了摇头:“你走吧。”
卓绝叹息道:“那我还是去楼上天字房找找那位漂亮的小公子……他看着很是风雅,性子也温和柔顺,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水芸当即瞪大眼睛:“不准找他!”
卓绝奇了:“为什么不可以?姑娘跟那位公子认识?”
水芸冷笑:“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去找吧,你且看看他会不会理你。”
卓绝呵呵一笑:“本公子风流倜傥,哪个人见了不喜欢,就适合跟如此风雅的小公子一起吟风弄月。”
“你有完没完?”水芸看他还不肯离开,气到跺脚,“滚快点,臭男人!”
卓绝一愣,低头闻闻自己衣袖,怒了:“我好好一个香小伙,你凭什么说我是臭男人?”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响,和关门时被卷动的气流。
无妄爆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跟女孩子搭讪的。”
卓绝叹口气,回来对两人道:“你们看到没,她跟宫清绝关系可不一般,我就是表露一点对宫清绝有意思,她就气成这样。”
无厌淡淡道:“宫清绝知道她在吗?”
卓绝摇头道:“他不知道。当年宫清绝就是为了送她出行云楼,才不做清倌的。他应该是把她往外推还来不及,不想她跟自己扯上关系,被自己拖累。”
无厌道:“这姑娘是自己上来的。”
卓绝道:“当然了,总不能是宫清绝帮她上来的。赵王世子要是知道自己赎回来的小情人跟一个女人藕断丝连,不得气死。宫清绝没那么大胆……而且,这船上的房间,连赵王都是亲自去了一趟雷家才换来的。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哪来的本事上船?难不成还是巧合,她在之前就买了文鳐号的船票,刚好世子也带着宫清绝上了这艘船?”
无妄虽然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也听出了点什么,琢磨着道:“这听着有点可疑唉……我们是不是该注意着她点?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来路不明身份奇怪的人,很有可能出事的。”
“留心一些吧。”无厌点头道。
卓绝此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叫齐霄的人?”
无妄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师兄还跟你说过他?”
原来这两人其实很熟,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师兄什么时候交了个朋友了?
卓绝道:“你们不是在查这几个与黑蛇吞月有关的案子吗?既然死者都曾经在白袍军中待过,下一个死的人也必定跟他们一样。那位齐知府家的小公子,不就是一个曾在白袍军中待过的人?他住在天字八号房,就他一个人,谁也没带。”
“多谢了。”无厌道。
无厌要走去另一端,上第三层楼。
无妄瞧着跟过来的卓绝:“你怎么要跟过来啊?”
卓绝理直气壮:“我就住在楼上,地字二号,我回我房间。”
无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