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给无妄传了消息,两个人顺着土路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了人烟，是一个海边的小渔村。过去找人问路，得知附近有个小镇子,再走上十几里就能到了。
可惜是找不到卖马的地方,这十几里的路程还是得靠两条腿走。
走到城门，天边的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两个人在船上待那么多天，都是累得不行。不过卓绝肋骨断了，比起找地方休息，还是先看病更重要。
城里医馆的大夫给开了点药,那一石头砸得还偏了点,只砸断他一根肋骨，敷药固定，过些日子就能自愈。这两天他也大概习惯了肋骨处传来的疼痛,不至于行动不便。
从医馆出来,两人随便找个客栈就进去，大堂还有不少人在用餐,看起来生意不错。
“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迎上来，低头一看他们身后的大黑狗，又道，“这狗可真好看，我们这可以先帮你照顾。”
无厌点头：“嗯，带它下去吧。它不咬人的。”
小二忙喊道：“小红！过来把这位客观的狗领下去好生伺候着！”
那边立即跑来一个女子，领乌力罕往里走。两人被带着坐到一处空桌上，小二给他们擦了擦桌椅，才请他们入座。
卓绝坐下后直接抛出一锭碎银子：“一间上房，一壶烧酒,一碟青瓜，一碟烤鸡。”
无厌疑惑地望向他：“一间？”
他们两个人住一间房？
卓绝轻哼：“就那么点钱了，省着点用。”
无厌心想也是，便道：“好吧。”
小二拿起银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好好，二位可还要点别的什么？小店的烧牛肉可是一绝！今天刚来一批虾，可新鲜了，油焖或者白灼都极是开胃。酒喝着太上头我们也有茶，糯米清茶白送，就在桌上您自己就能倒，其他的得十二文钱一壶。”
卓绝朝无厌挑挑眉：“你要什么？”
无厌想了想，道：“豆花。”
小二：“好嘞，二位稍等。”
他还没走开，无厌补上一句：“咸的。”
“啊？”小二一愣，“好好好！”
卓绝笑道：“你怎么还是那么好养活？”
没记错的话，他以前就挺爱吃这玩意儿的，有一碗就能下饭，完全不挑。
无厌道：“我好久没吃了。”
卓绝道：“其实甜的也挺好吃的，就是不下饭，得当甜品。”
“嗯。”无厌微微低眸，倒两杯糯米茶，“下次试试。”
一顿饭吃完，两人上楼去客房。
屋子还算宽敞，床也够大。还好这镇子小，一晚也就花个两百文，加上刚上那一顿饭不过花去二百六十文，刚才丢出去的三钱碎银子都还有剩的。
卓绝身上这点碎银子，还能好好浪几日。
明天去买一匹好马，赶到梅县与众人回合，鲛人心一摆拿了那轻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再回去找赵王世子要钱。名利双收，完美。
卓绝坐在桌旁，陷入美好的幻想中。
他把未来几日的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过神来，看见旁边的人还在低头看着那本小册子。
“你还在想那些案子？”卓绝问。
无厌沉思着：“我在想，会不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卓绝叹口气：“这些事情乱得很，一环扣一环的，你不如等找到无妄之后再想。”
无厌在小册子上划着：“对方选择shā • rén，一定是因为这人死了对他们能有好处，而且这个好处，大于暴露后带来的坏处。如果死去的这些人，根本就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那他们何必作案呢？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弄清，这些人的死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卓绝偏头看他：“所以你现在弄清楚了？”
无厌垂眸道：“黑蛇神索命……当然不可能真的是神魔来复仇，只不过刚好这些人，都曾经参与过十多年前死魔城一役。所以他们就拿这个当幌子，借口shā • rén。我们也一直只是把目光放在死魔城上……但他们，都还经历过另一场战役……当年白袍军深入断雪崖，却突遇风暴，军长白纠身死，全军伤亡过半。”
“断雪崖？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呢。”卓绝忽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些人的相同点，并不是围剿死魔城，而是去过断雪崖？”
无厌点头：“我曾听说……白军长当年，其实本不想在那时进入断雪崖的……你说，他为什么又改了主意？军学出来的人无比重视行军时的地形、天气，会选择最好的路线和时间。他在行动之前必定会先对天气进行推测，如果把握不大，他宁愿停在原地也不会往前走一步。他一开始都选择要扎营几日，怎么会忽然冒那么大的险，非要进断雪崖？”
卓绝突然一个激灵，脑子里蹦出一大堆想法，思索许久才理清：“你怀疑……当年之事或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才导致大军遇到风暴。而这些死了的黑衣旅之人，都经历过断雪崖之事，所以知道点什么隐情？而当年的主谋生怕他们提供的线索会把他供出，这才痛下杀手，制造那么多案子？”
“没错。”无厌沉吟，“而齐霄……其实根本就没有人盯上他。他去过死魔城，但两年后他就已经离开白袍军，根本就没有去过断雪崖。所以对方从来都没有准备杀他……至于船上死的那两个人……他们死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黑蛇吞月，也与白袍军无任何关系。应该只是那群海寇为了达到目的shā • rén而已。船长疯了或者死了，结果都是一样，换人控制整艘船。航行途中的一些小路线就可以被改变，让我们遇上海寇，消耗完我们的dàn • yào。茫茫大海上四周都是一样的风景，谁能感觉得到行驶的路线已经有了些变化呢？而钱会长和差点死掉的宫清绝……就有些让人费解了。海寇的目的明显就是把我们带到岛上困住，杀了这两个人有什么用……”
卓绝道：“这听起来倒像是两件事，黑衣旅军士连环被杀，和花狸岛的海寇……不过那艘赤鯥号的出现，倒把这两边联系起来了……”
无厌冷声道：“杀害黑衣旅军士的幕后黑手，与那些海寇有勾结。”
卓绝笑了，觉得十分有意思：“能跟当年白袍军进入断雪崖扯上关系的，不就只能是朝中重臣了？”
朝中重臣为掩盖当年事实而杀害忠良，还与异国海寇勾结。这要是查出来，简直砍他一百次脑袋都不为过了。
“怪不得这一路上有人要杀你……”卓绝摇头轻叹，“你在查这件事，为了自保，他能不杀你吗？木木啊……这事你要查下去，怕是真的要一直被人追杀。”
无厌淡淡道：“我一直都在被追杀，也不多这一个了……”
“唉……当好人可真是麻烦。”卓绝忽然凑近，戳了戳他脸上面具，“反正都被我看过了，你就不用一直戴着了吧？睡觉多不舒服。”
无厌拿下面具，合上书册：“你为什么总想我拿下面具？”
卓绝脱口道：“你好看啊。”
无厌微微皱眉：“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卓绝微讶，这人居然都没被人这样夸过？旋即明白了什么，笑道：“你都不让人看，当然没人说你好看了……”
“可我没戴面具的时候，也没有说过。”无厌还是微微皱着眉，他有点怀疑卓绝所言。又是在玩笑吧。
“那时候都还小，而且谁会当着你面说……我们都私下偷偷说的。”卓绝认为应该找一个有力的佐证，于是道，“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找你演嫦娥呢？”
无厌脸色一变。
卓绝吓得往后一退：“对不起，可真的只有好看的人才能当嫦娥。”
怕是要被恼羞成怒的无厌揍成猪吧。
但是无厌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脾气，他只是一脸疑惑不解，仿佛在认真思考什么。
卓绝在他转身洗漱的时候，滚上了床。
无厌还是准备打地铺，不是卓绝不懂得怜香惜玉，而是他自己不肯去睡床上。
卓绝也愿意让给他的，可他不要。
结果半夜卓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跟之前在溶洞里一样，喘得厉害，好像很冷的样子。
卓绝心里猛地一震，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