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客栈后,终于是见到无妄的回信。
信鸽飞进窗内，无厌小心取下信件，将它放走的时候也左右观察了一番。现在他已经被通缉了,不得不谨慎一些。
“信上说的什么？”卓绝拄着下巴,无聊地抬眸瞟了他手上的信纸。
有烛光映着，信纸正面当的字透了一个影子过来，可惜他懒得去辨认那是什么字。
之前去城里走了一趟散散心，无厌心情还算很好，现在却因为这封信而眼神沉得厉害：“无妄说……青州那边出了点事。他们还没有到达青州,就跟官府的船遇上了……”
“那不是好事么？”卓绝疑惑,“怎么，难不成官府那边……”
看无厌的神色，他们跟官府遇上,似乎是个大麻烦。
想来也是,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无厌一回到陆地就被通缉来看,无妄那边肯定也被盯上了。遇上官府的船，那岂不是直接被抓住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得让官府去抓捕洞明司的两位神捕？
“我和无妄被通缉，只是官家在做戏罢了，没事……”无厌缓缓坐下，嘴上说着没事，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意味，“雷布被抓了。”
卓绝听闻此话险些笑出声来，他强忍住嘲笑，挑眉道：“哦？我该说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吗？”
海龙王也有困在浅滩,被关进大牢的一天啊。他在沿海一带势力那么大，手眼通天的，那么些年来肯定也干了不少不干净的事情。上面不查就算了，真要查起来，肯定不会清清白白，而且要牵扯很多……
雷家可能就这么倒了也说不定。唏嘘是唏嘘，可他也就看个热闹。
想想之前还嚣张得很的海龙王，现在可能被关在青州大佬里，还不如街头的叫花子……这感觉还真是有些难以言喻。
按理来说，无厌被雷布纠缠过，对雷布此人也鄙夷至极，看见他遭殃，会小小幸灾乐祸一下都是正常的。但是无厌没有，反而眉头紧张，如临大敌一般。
“你不开心？”卓绝瞧他神情不对，忍不住问。
无厌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开心？”
卓绝奇道：“你难道不是很讨厌他吗？”
“我的确是很讨厌他。”无厌把信纸放在桌上，“可是，这跟他该不该进大牢无关。”
卓绝直起身来：“怎么？听你这说的，好像他不应该进牢？”
无厌道：“我不是没有查过他，雷家产业巨大，但真没有做过任何不义之事。反倒是那几家小的，常常钻空子。雷家在海上的势力大，一直压着其他几家，这才让那几家人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卓绝疑惑道：“这样吗……那既然他清清白白，为什么还会被抓了？”
他很相信无厌的能力，洞明司三大神捕之一，可不仅仅是一个说着好听的名号。如果无厌亲自去查过，都没能查出什么东西来，那雷布可能真的没什么问题。
“有人授意其他几家人状告雷家……”无厌忍不住咬牙，“说他打压其他几家，在沿海一带仗着的势力大无恶不作，甚至还有他跟海寇来往的证据。”
海寇？卓绝一惊：“海寇？哪里来的海寇？花狸岛那些吗？”
卓绝知道雷布不会干净。
但这所谓的“不干净”，指的是他总是横行霸道仗势欺人，遇上有人求助，就坐地起价开些要人命的条件。在青州去哪里都不给人好脸色，弄得每个人见到他都得跟供着大佛一样。
他最多也就称得上是一个恶霸，因为这个被官府抓起来合情合理。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应该是没有胆子去做的。跟海寇来往？不想要命了？
“没错……”无厌眼中怒色更甚，“但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我都曾经同雷布去过海上，他分明就对那座岛上的一切都毫不知情，连玉钗风是海寇头子他都不知道……难道他是演的？”
“不可能的，虽然我同他接触的不多，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敢这么做。搞点小动作我还信，那么大的事他绝对不敢。”卓绝摇头，“他这个人虽然贪财，但实际上胆子很小，凭他的势力，他完全可以干很多走私的勾当，那样来钱绝对比现在快上数倍，但他完全不敢，当年牛家暗地里运一批盐，还是雷家查出来报官的。”
牛家那时候还去跟雷布谈了又谈，给了不少好处，险些就连一半的家底都供上去了。可是雷布死活没有松口，还是把事情捅到了官府那里。
他也不是有多正义，更不是想借机打压牛家。牛家的那点产业，还不足雷家十分之一，他犯不着那么做，牛家根本还用不着他去打压。
他纯粹就是怕惹火上身，要是最后牛家那点事情被官府查出来，自己知而不报，就是包庇之罪。要不是害怕自己被牵连，他绝对不会管的，还能白白得到牛家一半家产，何乐而不为。可他偏偏就是胆子小，怕被查，最后看着牛家不足为惧，宁愿得罪牛家。那么胆小的人，说他私通海寇？太难让人相信了。
无厌重重叹气：“我怕……是官家的意思……”
其实上面早就看雷家不顺眼了。
那么大的海上，就雷家一家独大，不受朝廷控制，谁能心安呢？
雷布显然也很明白自己家族的处境，自己家的势力太大，在上面眼里明显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就难以心安。
所以这些年里，他其实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在经营，完全不敢犯事。就连别家出了一点问题，他都马上就撇清干系，生怕自己就那么被殃及，给了上面扳倒雷家的理由。
他虽然很嚣张，却也嚣张得恰到好处，上面虽然恨他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让他受到制裁。想让他进大牢，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就是那么一点点，他还没有超出律法，只能被人嫌弃厌恶，却不能说他干了坏事。
尤其在官府面前，他还真的特别乖。他一直那么小心谨慎，就是为了让上面知道，自己虽然家大业大却很安分，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不用盯着雷家，雷家是绝对忠心耿耿的。
有些小错误他还是故意犯的，为了保全自己，不仅得学会卖乖，还得会合时宜地犯点小错误。时不时让上面有个理由揍自己两下，也能让上面放心一点。
雷布要真有那么大的胆子，那雷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就是因为他一直装傻充愣，故意嚣张跋扈，又成天表忠心，雷家才一直独大到现在。
但显然他不管再怎么小心，上面也还是不可能完全放心得下来的。只要雷家的家业还是那么大，雷家在海上还是只手遮天，他雷布还是海龙王，真龙天子就不会不注意到他。
整个沿海，那么大的地方，只有雷家势力那么大，不想办法把雷家的势力分掉，海上就没办法被朝廷完全掌控。
而无妄信上所说的罪名，都太奇怪了。
很明显像是栽赃诬陷。而且状告他的那几家人，还都是一直被雷家压着的……有些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