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乌泱泱上去把无厌包围,没有费任何力气就制住了他。
他根本就没有反抗。
众百姓见状纷纷叫好称快,一个个骂得更起劲了。
无厌皱眉,双手微动震开衙役,就这样随由着那些衙役给押了下去。
卓绝不忍看,不忍听,重重叹口气,从人群里挤出来。
乌力罕嗷嗷大叫不肯走,一直在往前冲,好像是想冲过去咬那些伤害自己主人的衙役。卓绝用力拽住它往外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拉过。
“乌力罕!别捣乱!”卓绝俯身而下,两只大手摁住它。
它挣扎不得,委委屈屈地叫唤着。
“你主人不会有事。”卓绝狠狠敲了它脑袋。
官府通缉无厌是假的,齐远山抓他也肯定是假的。所以他其实并不需要担心无厌的安危,这只是齐远山的缓兵之计而已,先按住无厌不让他掺合。至少在无厌跟官家撕破脸之前,齐远山不会动无厌。
“你好好找个地方待着,我去找你主人。”卓绝把手里的绳子折了几折,递过去。
乌力罕张口叼住自己的狗绳,摇摇尾巴,似乎听懂了。
卓绝又拍拍他的脑袋,便转身一跃,翻过高墙跳进府衙。
见那前面有棵繁茂大树,卓绝轻轻跳过去,将整个身体都隐藏在树枝之间,动作飞快且轻盈,就是连一点大动静都没有弄出。押送无厌的人领着他往后面去了,等人走完,卓绝才从树上跳下,跟上去。
齐远山抓他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就是请他到后面说话。
本来通缉他就是在做戏给那黑蛇吞月案的幕后黑手看,无厌好好躲着就行了。可无厌偏偏要来这里露面,齐远山显然也不好做,只好直接把人拿下,也免得无厌来搅了雷布的局。
衙役领他进了一间屋子,便恭恭敬敬退开,齐远山随后跟着进去。卓绝藏在旁边,也就只能看清楚这些。
门口守着衙役,他不好再靠近,只能是在外面望风。如果里面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就直接冲下去吧。
那屋里,齐远山拱手道:“无厌大人,方才只是为了将大人请到此处,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言罢一挥手,请无厌坐下。
无厌也不跟他说什么客气话,直接问道:“雷布之事,是官家的意思?”
齐远山面上微微一僵,旋即道:“正是。”
这回换了无厌脸色不好。虽然他早就猜测到了,但这个猜测被证实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难受。
齐远山道:“大人,官家早有分割雷家之意,这次也就是恰好碰上了。这案子……只能这么办。”
这位知府见无厌自己都猜到了,便没有多解释。心想着无厌了解缘由,就不会管了。没想到无厌却道:“此事万万不可。”
“难道圣上……”齐远山疑道。
无厌道:“既然齐大人承认这都是官家的意思,那齐大人就应该知道,雷布本就没有犯过那些事。既然如此,他日雷布秋后问斩,雷家家破人亡。齐大人,你难道能心安么?”
先前齐远山还猜是皇帝让他带话过来,要重理此案。可听他这话里是在指责自己给雷布按罪名,那就不是圣上对此不满突然改变主意了。齐远山说话气都足了许多:“大人,我只是按圣上的意思办事,若大人对此有异议,与下官说这些……下官也不敢违令。”
无厌本想再说几句,听他话语里把皇帝拉了出来,便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你骑粪口说去说服他,还不如直接去劝说皇帝。
想到此处,他道:“此案先由我接管,我再向圣上禀明。是我拿洞明司之权命令你,一切罪责在我,圣上不会怪罪你。”
就跟齐远山没想到他听了是皇帝授意也不肯松口一样,他也没想到齐远山不愿把案子交给他。
齐远山道:“无厌大人,这本就是圣上的意思,你要这样只会坏事。”
“坏事?坏了你随意污蔑清白之事么?”无厌怒道,“你给雷布所定的罪名,无凭无据,皆是假证,如何服众?我朝律法竟然能被如此玩弄,何来公道,何来王法!”
齐远山霍然大笑,看着无厌这个年轻后辈,似乎觉得有趣又可笑:“大人啊……王法王法,那就是王家的法!圣上说他有罪,他就是有罪!这王法,护的是天子尊严,不是什么公道!”
霎那间,无厌双瞳紧缩,心仿佛被一针狠狠刺中,疼痛得无以复加。
齐远山知他被戳到痛处,冷笑道:“无厌大人,说白了你只是一个捕快。你会探案,你会抓捕,可其他的,你什么也不懂。”
两人之间一时沉寂无比。压抑的感觉重重坠下,绑着无厌跌向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半晌,无厌冷冷道:“我偏要让它护世间公道。”
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