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三人已经走到书院正门，依然是老样子，连牌匾上的那几个大字都还闪着光，这些年的风吹日晒也没让那匾额变上半分。
卓绝正想跟无厌感慨一句物是人非，怀念一下当年的同窗情谊，话未出口，却见一抹红影从两人面前飘然而逝。
那抹红影一下子扑进柳静水怀里，兴奋道：“你回来啦！”
不等柳静水出声，那人又道：“我的东西呢！”
“都买了。”柳静水轻轻往旁边看了一眼。
那人这才发现柳静水旁边还有两个人，惊觉自己有些失态，收起了接下来的那一连串话语。
柳静水朝两人微微一笑：“客房最近都无人居住，但日日有人打扫，你们直接去选一间住下便是。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卓绝便道：“行，我们自己去，还记得路的。”
柳静水还真就不管他们，随那红衣人径直往里走去。
无厌奇道：“书院如今，都有异邦人了吗？”
那红衣人黑发微卷，五官深邃，明显就是胡人长相。
卓绝欲言又止，半晌叹气道：“是啊。”
入书院后便可看到一大片莲花池，这池子名为泮池，俗称学海，差不多每个书院文庙都会有那么一个池子。隐山书院的这个泮池比起其他地方的小鱼躺来，显得尤其巨大。别处的泮池都是工匠费工挖掘的，这里却是一个山间小湖，前人直接在湖上修桥筑亭。那么大的一片，这才算担得起“学海”之名。
如今已过七夕，池塘碧叶接天，鲜少能看见水红色，花已经开过了。
两人曾经在这片湖水上泛舟采莲，如今见到这景色，免不了回想起当年。
书院里的学生平日里除了念书，还要做点事情，譬如种地洒扫之类的体力活。每到夏季末花落，就需要学生来这里采摘莲蓬，拿回去交给厨房。他们同在一斋，便一起行动。
虽然是干活，可大家都觉得划着小船在莲叶间穿来穿去十分好玩，也没人觉得辛苦，反倒可惜一年只有那么一次机会下来玩。
此时泮池上就有几叶小舟，舟上之人皆是十来岁的少年人，看样子就是在摘莲蓬。
“你看他们。”卓绝拍拍无厌肩膀，指给他看。
无厌也想起来当年在书院时夏末采莲，道：“夏天快结束了……”
“你看他们，不都挺会享受吗？”卓绝调侃道，“哪有人跟你一样，真就忙着收莲蓬，把自己累得跟什么似的。”
本来书院也不是把学生当苦力，让人下水目的并非就是为了把湖里莲蓬收上来。那些少年人都是慢悠悠划着舟采莲蓬，比起干活更像是玩耍，兴许兴致来了还能来吟几句诗。大家都是这样的，来玩的。
但无厌不同，说是让去采莲蓬，他就真的只采莲蓬，恨不得把整个湖的莲蓬都装舟上，把所有人的活都干了。
跟他一起的卓绝，自然是苦不堪言。
无厌看了那边满脸欢笑的学生两眼，撇了撇嘴，闭口不语。
两人照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泮池，转进供客人居住之处。隐山书院每年都要办一次雅集，邀请武林各派参与，便备了那么一处地方给各派暂住，现在不是办雅集的时候，里面都是空房。
“终于能歇会儿了……”卓绝进门便直扑床被，蹬掉鞋袜挺尸一般往床上躺。
无厌淡淡瞥他一眼，跟他那放松下来的状态完全不同。
无厌心里还在想着很多事，譬如雷布的案子能否翻案，譬如自己逃狱皇帝那边会不会追究，譬如自己师门是否会被牵连。
自己坚持了那么久，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看到结局，结果却脑子一热跑了。冲动一时，现在就对什么都没有把握。他非常讨厌这种未知，总要把什么都想清楚，有个固定的答案，他才能放下心来。
卓绝长长叹了口气，十分无奈：“你干嘛又是这样愁眉苦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