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师十分神秘,将人救下之后从未露面,众人只能每日朝着云雾缭绕的湖面敬拜感恩。张老丈道,“仙师始终在湖中修持,只有金童玉女曾露过数面,但并不干涉我等作为。”
他有些赧然地道,“也不禁那等不才之事,便是老朽身边那些略年轻的,也道‘横竖都死,此处衣食无忧,何不尽情纵乐,不负天幸’?”
胡阿翁竟无法反驳,毕竟连仙师都无法挽救洲陆翻覆,凡人便是励精图治,又能如何呢?若是能狂欢纵乐,享受到生命尽头,岂不是比在泥浆中辗转欲死要有价值得多?
但即便认可这样的道理,众人也还是不能各安其是,胡阿翁道,“我们部族女子甚多,还有许多幼童,只怕有些青壮较多而女子不多的部族,会前来我处索要,甚至是凌虐幼童,此事不可不防,我观老丈处也有许多幼童,老丈可要有些打算。”
张老丈笑道,“这里到底是仙师辖下,便有些龌龊心思,当也知道自制,阿翁却是有些多心了。”
胡阿翁摇头不语,回到族中,依旧忧心忡忡,他孙儿胡闵前来宽慰道,“祖父,我一定听祖父的话,紧紧跟在祖父身边。”
又道,“祖父,你该教我识字了。”
胡阿翁苦笑道,“闵儿,便是学富五车,只怕也是无用了,你……唉。”
他有心叫胡闵多玩乐些,但仍是将口中的话语吞了回去,拿起一根树枝,和胡闵找了一处清净所在,一笔一划,教胡闵读些开蒙的教材。这些书籍家中本来都有,但逃难时哪里带得出来,胡阿翁只能凭记忆教授,心中不由想道,“若是有些纸笔书本便好了!”
正这样想着,眼前突然一花,从小几子到笔墨纸砚,无不齐备,还有胡阿翁心中想到的《启元新本》,祖孙俩都是大惊,好一会方才向着湖边敬拜,胡闵颤巍巍地道,“我想吃鸡腿,想吃肘子……”
但这一次却没有食物落下,胡阿翁恐怕胡闵触怒仙师,连忙厉声呵斥,又向湖边虔诚跪拜,为胡闵赔罪之后,这才翻着书本为胡闵讲课不提。
如此过了数月,《启元新本》已读完了,胡阿翁又试着祈求新的书籍,只要是和授业有关,无有不应,胡阿翁便试着多要了一些笔墨纸砚,想要教授族中幼儿识字。
但这一次,族中便不会听他的了,众人本都是临时组合,只是胡阿翁较有见识,才被随意推举出来。此时许多人都觉得张老丈那道理说得不错,时光有限,应该要尽情游乐才好,便是孩童,以前也要帮着家里做活,如今便纵着他们四处玩乐。只有几户人家将小童送来,还有一个孤儿也怯生生地走到众人身边,想要跟着一起上课。
如此,胡阿翁便只有七名生徒,都从《启元新本》学起,胡阿翁一天上两个时辰课,也留些功课,数日后便有两个小童弃学,最终能坚持下来的不过是四名学生。而此时族中已经被滋扰了数次,有十数名族人被掠走,众人都埋怨胡阿翁为人不够精明,虽然得到仙师眷顾,但却不肯祈求美食美酒,或是祈求些兵器也好,而是浪费机会,求了些书本来。这个不太稳定的部族便就此散伙,大家各奔去处,也有些留在原有的领地中,只是互相避开,少有往来。
胡阿翁十分无奈,对胡闵道,“这些人不读书,说不通道理,我们这里人少,又弱,定然会成为其余部族掠夺人口的目标,便是我再精明也是无用。如不能团结一心,散伙也是迟早,唉,只盼着那些孩童被掠去为奴之后,不要太受苦罢。”
便带着学生们往湖边迁去,这里距离仙师驻跸的小岛很近,便是那些部族也不敢在湖边作恶,只是此地有时会有湖水溢出,因此才无人居住。但胡阿翁此时一老带四小,便也顾不得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