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气好久好久了。
这次看到的,看了三次的,还是个压根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被他为了茶叶蛋捧了好几句甜言蜜语的店员。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干脆变一场茶叶蛋龙卷风砸死他!
安娜贝尔一边气,一边不甘心。
越气越清醒,结果,好像只有抱抱才能安眠了。
……可恶!蠢熊本体与蠢熊提供的大抱抱就应该分开看!
她气蠢熊本体、恨不得用蛋壳砸死他与她眷恋蠢熊提供的大抱抱完全、一点都不矛盾!
她刷着手机新闻,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不能亏待自己。
安娜贝尔知道没心没肺的混蛋肯定会早早睡着,她就等着凌晨时他睡熟,然后暗搓搓抱着枕头跑到客厅,钻到他的抱抱里补觉呢。
这样第二天早上,她还可以以“你违反规定进卧室抱我了吧”为由冲他大发脾气。
想着,想着,坚决要等布朗熊睡熟、再潜伏过去的安娜贝兔,理应是十分清醒的。
——但不知怎的,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又好像只是划动了一下手机屏幕——
她就眼皮一沉,视野一黑……
继而,陷入了这里。
蓝白相间的便利店。
窗外只有黑沉沉的雨,与黑沉沉的夜。
安娜贝尔独自站在柜台后。
“……哎?”
什么情况?
她迟钝地摸了摸自己,发现身上是一套制服——有胸牌,有领带,有紧身的小马甲,还套着天蓝色的围裙,套着一条及膝小套裙——
等等,这难道,是便利店店员的制服吗?
她调动了一下自己模糊的记忆,觉得有哪里不对。
店员的制服,应该不会这么紧,这么小吧?
别说扣得紧紧的小马甲……套裙下是一双十分紧绷的白色过膝袜……以安娜贝尔的娇小、纤细的体态,这双白袜却紧到卡在皮肤里、微微下陷,在她大腿的那圈勒出了一些些小肉来。
安娜贝尔不适地动了动,脸上莫名发热。
明明是没怎么暴露的制服,但她就是觉得很奇怪。
难道……又是梦境?
但梦境里,不应该出现醋栗、荆棘、和那座森林吗?
这座便利店是什么情况?
呃……不太可能是布朗宁的梦境吧,便利店对他有哪门子的特殊意义啊?
大抵是,我过于生气,在自己的梦里,构想出了他描述的场景?
安娜贝尔的理智已经做出了判断,但不知怎的,她的直觉依旧在暗示——
这个梦,是梦境魔法。
毕竟,“陷入”之前,她应该很清醒地在刷手机,不可能睡着了。
失去意识的过程非常古怪,好像只能用魔法来解释。
……但那头蠢熊今天把我惹得这么生气,还构造出这种梦境,不声不响把我拉进来干嘛?再气我一遍?
安娜贝尔独自站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
最终,她有些生疏地走出柜台,决定去店里的其他场景看看。
走动时安娜贝尔注意到了自己视线上方有一些的遮蔽——是戴着店员帽吗——肩膀两侧还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着,在一摆一摆。
嗯,是挺可爱的,这年头会戴着便利店店员帽梳双马尾的漂亮女孩已经很少见了。
……不会吧。
安娜贝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热度陡然攀高。
不会吧?
她可从来没扎过双马尾啊?
这么幼稚、少女的发型——
难、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梦境吗?
唔,唔,的确,这么久这么久没接触……今天回来时还隐隐抱着那样的想法……听到他随口描述可爱女孩、又狠狠生气的自己,的确有可能构造出这么一个梦境啊!
安娜贝尔经历过那种梦。不止一次。
她太知道自己的潜意识会怎么构建梦境……按照洛森曾随口说过的某句话,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某个爱好……唔,唔……那接下来,接下来就是……
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店员小姐原本忐忑、迷茫的步子坚定起来,缓缓地向窗边的最后一排货架挪动。
绕过那里,就是吧台区。
……而果然,笼罩在深夜、暴雨中的便利店,只有一位客人坐在那儿,背对着她,手边放着薄荷糖与拿铁。
圆珠笔在便签本上划出“吱里吱里”的微小噪音,有点令人心烦,也有点好笑。
这很正常,毕竟,就算书写最华美、灿烂的魔法灵感,他也只舍得使用最廉价的圆珠笔。
洛森·布朗宁打湿的栗色长发上,甚至还草草搭着一条一次性毛巾。
他沉溺于记录某段繁杂的咒文,根本无暇抬手去搓干,毛巾只是堪堪搭在那里,顺着长发上划下的、细密的水珠一起。
那袋子彩色的廉价发圈,随意散落在旁边。
……真是的。
安娜贝尔踱步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这蠢货像熊耳朵一样懒散耷拉的毛巾。
“喂。”
开口理应很有气势,但细听有些发颤:“都湿了,蠢蛋。”
圆珠笔划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什……蜜糖宝宝?”
他转过脸,眼神里闪动着许多安娜贝尔熟悉的情绪——他看向她时一定会浮现的情绪——但同时,还有惊讶、不安与茫然。
“这是梦……”
他与她同时开口。
安娜贝尔意识到什么,清清嗓子。
“那个,这大概,是我的梦。”
洛森的视线茫然地下移,从她紧紧扣住的小马甲,她扎起的双马尾,她一字形的小套裙,移到了她白色丝袜的边缘,然后黏在了上面。
他无意义地发出一组象声词:“哇……哦。”
安娜贝尔不适地扯了扯前方天蓝色的小围裙。
她这才发现,相较正常的便利店制服,这条围裙非常短。
“所以。”
她努力撇开心里奇怪的感觉,又清了清嗓子。
“那个,这次……你在我的梦里,是什么角色?”
真正的洛森·布朗宁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的视线必须坚定地黏在自己刚刚被黏住的地方。
安娜贝尔非常不安地动了动腿。
“……呃……我想……既然这是梦……”
好半晌,他才像从什么石化魔法里复原似的,僵硬放下了圆珠笔,慢吞吞地说:“我的角色是……过分的客人?”
“啊?”
安娜贝尔还来不及问“为什么”。
就感到细长的、柔软的枝条爬上了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