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言起身,与跪在一旁的陈太医对视了一眼,陈太医眼中尽是苦涩,他悄悄地朝顾成言摇了摇头。
“是!”
他掀开小皇子的襁褓,发现这孩子不哭不闹,极为安静,与别的刚出生的孩子相比,透露着一股异常!
“臣失礼了。”顾成言告罪了一声后,亲自检查了一下这孩子的四肢,五官,发现这孩子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与做出的行动,都极为迟缓。
他面露迟疑,再次查看了一番。
皇帝单看他的表情与动作,便知结果。
“罢了,你只消告诉朕,他是不是一个痴儿?”
顾成言点点头。
皇帝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凭你的医术,可有希望治愈?”
顾成言跪地回答道:“陛下,臣也不敢担保,只能尽力一试。”
皇帝将手边的茶盏一摔,便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殿中才响起婴儿的哭声。
清和瘫软在地上,眼泪直流,生了一个痴儿,母妃怕是要彻底失宠了,早知如此,还不如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还能引得父皇几分怜惜。
众人看向顾成言,有些不知所措。
顾成言起身,轻轻地抖了抖下摆上沾的细灰。
太医们挨个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互相搀扶着起身。
陈太医跟顾成言交情最深,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顾大人,这陛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这小皇子是否还要诊治?又由谁来诊治呢?”
顾成言温和一笑。
“治自然是要治的,毕竟是陛下的皇子,而我毕竟是外臣,所以当然是由诸位太医负责更为妥当,陈太医你等可要尽心,陛下今日虽然有些生气,但毕竟是骨肉亲情,指不定过几天又惦记上了,当然,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顾成言本来是不必淌这趟浑水的,但他为人善良,主动提出可以帮忙,几位太医都对他心生感激,而且,这次若不是顾成言来了,恐怕陛下不会只是简单黑着脸离开,说不定还会降罪于他们几个。
几位太医面上说了几句恭维话。
清和公主魂不守舍的,顾成言告辞的时候,她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太医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完全不敢提什么赏赐,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以及头顶这乌纱帽就算好的了。
小皇子由淑妃早就准备好的ru母带下去照顾着了。
清和心中厌恶那个所谓的弟弟,只守在淑妃的床前,等她醒来。
皇帝下了死命令封锁小皇子是痴儿的消息,淑妃醒后,从女儿口中得知了一切,这时候整个宫殿已经都被皇帝派来的侍卫牢牢地圈了起来,她根本连出都出不去,更别提面圣了。
重病的太后得知了自己的侄女淑妃好不容易生下来的男胎,竟是个痴儿,一时之间,觉得娘家复兴无望,去了。
“太后娘娘驾崩了!”
一时之间,举国哀悼,皇帝亲自宣布淑妃与太后感情深厚,要带着小皇子亲自去行宫为太后守孝三年。
说是三年,可知情人心里都明白,淑妃跟小皇子怕是这辈子也回不了皇宫了。
林舒玄亲自去送了淑妃,城门口,淑妃掀开车帘,整个人变得憔悴又阴沉,就像一支即将枯萎的花。
她看向林舒玄,问道:“本宫的皇儿痴傻一事与恭王殿下可有关?”
林舒玄直视她的双眼,淡淡道:“与本王无关,本王也没有必要妄造罪孽,他生的太晚了,等他长大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眼中的不屑,让淑妃面露苦涩,“是啊,太晚了,是本宫魔怔了,竟然妄想让他去跟你争,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如今本宫什么都没落着,还得了陛下的厌弃,都是命,本宫认了,祝殿下早日得偿所愿!”
“恭送淑妃娘娘!”
林舒玄看着远去的马车陷入了回忆。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在他还小的时候,淑妃帮过他好几次,虽然淑妃的目的也并不单纯,不过是借他为由,在皇帝面前给贵妃抹黑。
但若是没有她,恐怕林舒玄还真的活不到长大,所以尽管她因为身怀龙裔变得张扬,与他打擂,但他也从未对淑妃跟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下过手。
上辈子淑妃那个孩子并没有生出来,贵妃出手让她流产了。
这辈子,林舒玄再不安,也还是让那个孩子平安出生了,可惜命运如此,怨不得旁人,他对淑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皇帝接连承受打击,先是失去自己宠爱多年的贵妃,然后又没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淑妃生了个痴儿,太后也离世了。
他病了。
在替太后守灵的时候,突然眼前一片黑,直愣愣地往前倒下。
吓坏了一干人等。
太医的治疗方案讲究一个稳字,皇帝见自己久久不见好转,便召顾成言替他治着,顾成言配合针灸,果然,不出半月,皇帝就感觉自己身上松快多了。
宫中都是旧景,看了徒惹回忆,增添伤感,皇帝开始乐衷于出宫去玩儿,每每还都叫顾成言作陪。
有一次,皇帝去郊外游山玩水,不巧,下了场大雨,他们一行人临时躲进了一户农民的家中。
这家人住的地方偏僻,夫妻俩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长得跟死去的颜氏有五分相似。
顾成言见到她们俩的第一眼,就瞧见皇帝痴迷的眼神,然后便再不主动直视那姐妹俩。
巧的是,那姐妹俩对清俊年轻的顾成言似乎也并不感兴趣,反而对他们之中的皇帝目送秋波。
才一个下午而已,皇帝就决定要带她们俩回宫。
赐了同样的昭仪位,分别称为大燕昭仪、小燕昭仪。
“燕”与“颜”同音,顾成言大致能猜出皇帝对她们宠爱的缘由。
无非是正主没了,找了两个有几分相似的替身陪伴身侧,聊表慰藉。
这对昭仪娘娘,虽然出身不高,但手段了得,自她们俩入宫后,后宫之中的其他嫔妃纷纷失去了颜色,陛下更是连早朝都时不时不上了。
皇帝年迈且逐渐昏庸,身为一国之君却不理朝政,整日耽于享乐,满朝文武上下同心,请奏立太子。
皇帝懒理朝政,但被大臣们群起逼之,心中不快。
一连摔了十几本奏折。
“放肆!朕还没死呢!这帮大臣就催着朕立太子!”
两位昭仪瞥了一眼地上的奏折,一左一右娇笑着倚在皇帝身边。
“陛下,不过是册立一位太子罢了,您才是真正的帝王,能立自然就能废,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