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怎么能没有佩剑,这把剑万年之前就想给你,可后来没有机会。你这死丫头又不来找我,只得当师傅的腆着脸来寻你了。”
剑长三尺三,三指宽,上篆古朴花纹,瞧得方葱爱不释手。
“如今怎么还会有先天剑?师傅从哪儿找来的?”
张木流轻声道:“这你就别管了,再走一走,我就得走,你也要回山去了。再待一会儿,估计天上那二位就得急死了。”
方葱撇了撇嘴,直接抬起头,以心声问道:“急死了?”
两道生意,出奇的齐整。
“不着急不着急,前辈慢慢逛,其他的事儿交给我们就行了。”
方葱满意点头,然后对着刘清说道:“他们说不着急,没事儿的。”
张木流笑了笑,轻声道:“多年以来,辛苦你了。想回俱芦洲就去一趟,师傅给你撑腰,俱芦洲的读书人不会阻拦的。”
方葱笑道:“我不太想回去,若是想回去,他们也拦不住的。”
说着,这位容貌绝佳的女子剑仙,如同小女孩一般,低着头,轻声道:“没了故人的故乡,还算是故乡吗?”
张木流按住方葱脑袋,轻声道:“我大约会在离去之前,把木秋山搬回胜神洲,留给你小师弟,大概算是给潇潇的嫁妆了。你当大师姐的,不是非要护着师弟才行,你得想着,你是个女孩儿,得让他们护着你。”
方葱笑道:“师傅怎么忍住没劝我饶过张藤霜的?”
张木流轻声道:“我没忍,算了,带你去瞧瞧吧。”
云海之上,一和尚一道士,各自看了看对方,苦笑不停。
“你去拦一拦?”
“我不去,贫道还未到气数将尽的时候呢。你怎么不去?”
“我长了几个脑袋?”
下方两道青衫已经拔地而起,直去百花仙山。
护山大阵形同虚设,不过眨眼间,两人已经落在一处山巅小池一畔。
小池子中央,几片荷叶衬着一朵光华黯淡却有五彩的莲朵。
张木流沉声道:“你们都知道妖苓最早是只鬼物,可你们都不知道,妖苓当年是如何从鬼物变作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的。”
方葱面色复杂,开口道:“不是师傅带着妖苓去千舟时,意外所至吗?”
张木流叹气道:“你们这些个死丫头,有事儿不摊开说,愁死个人。”
张木流抬手一挥舞,那朵五彩莲朵当即变得虚幻,如同一个小人儿蜷缩在里头一般。
张木流看着那莲朵当中的小人儿,轻声道:“我想你瞧得出来,留在木秋山的那些个孩子里,我最喜欢的,其实是妖苓。说句心里话,连淼淼都赶不上。因为我始终觉得,莫淼淼会长大成人,而妖苓,就一直是个孩子。”
到现在张木流还记得,有个人专门跑来两界山告状,说有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子,说自个儿叫妖苓大仙女,哥哥是人间第一剑客,一路往南走,惹了不少祸。
好像那时候,妖苓背后跟着个本体是一条青藤的小屁孩儿,有如当时妖苓跟着张木流。
方葱瞧着那莲朵,眼眶通红。
“但是我还是没法子饶了她,若不是她耳根子软,何至于如此。”
说着猛然转头,看着刘清,方葱眼中泪水,打旋儿不停。
“师傅,该死的人是我才对,妖苓是那个最不该死的啊!”
百花仙山自然发觉有人闯入,等几位老祖宗赶到现场,见到张木流,忍不住双腿发软,跪在两人面前。
兰夫人与牡丹夫人在远处,二人对视一眼,乐开了花儿。
张木流一脸笑意,看向那几个颤颤巍巍的老妪。
“我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村口坟头儿的几根细竹子,都能成了这高高在上的祖师?好嘛,大长井一旁的那几颗,是不是都能成神了?”
几位老妇人个个颤抖不停,还是最前方那个颤抖着手臂,递出一截儿竹枝儿,颤颤巍巍开口:“这是老学塾那处的竹子,土地庙那棵,我晓得山主会来,老早就预备好了。”
张木流摇了摇头,轻声道:“方葱不斩你们,是因为你们是小竹山的竹子,算是我的家乡人。我斩你们,其实说斩也就斩了。”
说着指向那莲朵,眯眼问道:“其中有多少误会是你们引起的?藤霜的初心是让你们变成这般模样吗?她是要让妖苓重生!”
紧接着,方葱眯起眼睛,拔出来长剑,沉声道:“意思是说,本该属于妖苓的生机,给你们夺去了?”
吓得那几个老妪磕头不停,不过方葱的剑还是没落下。
张木流说道:“上次我已经传话了,百花仙山,让兰仙子与牡丹仙子做主,你们做你们的老祖就行了。结果呢,你们还要算计我徒弟,真当我这半个家人,舍不得砍掉自家竹子?我小时候砍得还少?”
顿了顿,张木流说道:“来这儿也不是吓唬你们的,我不会杀你们,但方葱不好说。”
领头的老妇人忙开口道:“山主,我们已经在着手绑着妖苓姑娘缝补,圣莲盛开时,或许妖苓姑娘就能重新以莲花化身现世。”
方葱淡然开口:“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谁暴露了我小师弟的行踪?”
后方有个老妇人眼神复杂,在想要不要起身承认。
结果方葱冷声道:“用不着了。”
一剑落下,那老妇人当即变作一根儿开花儿的竹子。
张木流没有阻拦,三番两次借着百花仙山给刘清使绊子,挑拨离间,她不死,谁死。
兰夫人与牡丹仙子终于走来,对着张木流施了个万福之后,这才对着几个老妪说道:“行了,莫不是也要被斩去万年道行?还不快走。”
等那几人走后,张木流这才说道:“查出来她背后站着谁没有?”
兰夫人点点头,轻声道:“总而言之,刘公子现在对百花仙山已经是有了嫌隙。”
兰夫人苦笑一声,牡丹夫人微微摇头,可张木流又不吓。
于是张木流摇摇头,笑道:“放心,他又不傻。”
其实何止不傻,鬼精鬼精的,好不容易能够逆转光阴,结果啥事儿也不干,只是换了一副面容,见了几个人而已。
一路逆流而上数万年,又顺流而下数万年,怕是那孩子,当时也会很累吧。
我张某人也不傻。
张木流开口道:“方葱,你小师弟到时候来不及到牛贺洲的,至多去到俱芦洲,你要是想去见他,放心去,我与现世佛打招呼。”
方葱早已察觉师傅心思,提起手中得来不久的佩剑,咧嘴道:“我与师傅同往。”
张木流忍不住弹去一个脑瓜蹦,轻声道:“久未出剑,为师便让这天上人间都瞧一瞧,我张某人,还能如何。”
老子筹备万年,一帮狗日的不搭把手就算了,处处算计我的徒弟,没完没了的试探。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