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只当没听到,缩着肩膀没敢抬头。
“总归人都安全就好。”皇后想了想,道,“你若无事,便给我带路吧。”
“殿下不在这里等皇上下朝吗?”小满疑惑,“是想去哪里?”
“清凉殿。”
清凉殿地处太液池深处,地势低洼且半侧环水,凉风习习,十分凉爽。
王妙渝倚在美人靠上,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石榴花。她眼下泛着一层青色,看着十分憔悴。
小柳氏到了嘴边的话一时有些说不下去,她缓缓走到女儿身边,王妙渝察觉到她走近,回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母亲来了。”说着,还想起身行礼。
小柳氏按住她,“我们是母女,又不是生人,不需多礼。”
王妙渝默默垂下了头。
她不说话,小柳氏越发难以启齿,局促地扫了眼周围,见这水阁里空空荡荡只王妙渝一个人,连个侍奉的宫女内侍都没有,显见得是被怠慢了的。世情从来薄如纸,当日皇帝有垂青之意时,自家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如今却落到这般零落成泥的境地,自己可怜不说,连带夫君和家族面上也蒙羞。
她左思右想,虽觉得这主意并不好,但终归是个最权宜的想法,便期期艾艾开了口:“今早宫中来了人……”
王妙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小柳氏,如寒星般闪着冷芒,几乎能把人刺伤。
小柳氏面上顿时一凉,又如火烧般火辣辣起来,后面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王妙渝眼中的光芒却是渐渐冷了下去,她微微笑着:“想必去的是两殿身边的贵人,还同母亲说了些私房话吧。”
小柳氏越发像被架上了火架,痛楚难当,她年轻时也曾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但这些年夫妻恩爱美满,百炼钢也被娇养成了绕指柔,又身为gāo • guān夫人,大家族的主母,有许多家族亲人的事情要考量,棱角被磨平,想法也渐渐变了样子。但即便是为了家族荣耀要走这一步,终归良心未泯,对女儿心中有愧。
她依旧娇嫩年轻的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末了,还是咬咬银牙,将话说了出来:“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趁着事情还未传开,由她赐婚,将你许配给世子为侧妃,如此便能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不损王家与你的名声,也不至于与梁王府结怨。”
王妙渝眼睛的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空空洞洞地盯着自己的生母,小柳氏心底莫名一痛,痛彻心扉,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不及多想,忙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若由着事情流传出去,日后梁王府和王氏一族必定成仇不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闹得声名扫地,便只能去尼庵度过余生了。这叫我于心何忍?你若不喜欢世子,便只做做样子,不与他做真夫妻,等过一两年风声过去,就远远离开京城,去江南寻一户好人家再嫁了,如此两全其美,可好?”
“两全其美?”王妙渝笑出了声,“我一个清白女儿家,却要被迫嫁给一个衣冠禽兽,无耻败类。这算什么全?哪里美了?日后便是他梁王府的妾,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岂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这些糊弄人的鬼话,母亲是真的信了,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柳氏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王妙渝上下打量着,见小柳氏娇美胜花,一袭诰命服色华丽整齐,连一丝褶都不曾乱,显然是精心准备了才进的宫,如此从容,压根没有半点为亲生女儿担忧的心思。她终于心灰意冷,在一片冰冷的灰烬中,突然迸发出几丝恶意,跃跃欲试地想要把眼前这个如玉雕般完美的女人给砸个稀烂,她眼中带着邪恶的冷笑,压低声音:“母亲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可知道你自己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