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如一颗定心丸落进太后心里,她心中大定,当即斥责绿莹:“没有规矩的东西,下去。”又道,“把嘴给我闭严实了,但凡有半点消息走漏,哀家决不轻饶。”
第二日,太极门仍是大门紧锁,一切仿佛是前一天的重复,但在朝阳初升之时,一道黄封的小册被放在黄花梨二龙戏珠托盘里,由黄玉亲自捧着,屏息静气端进了紫宸殿里,奉至皇帝身前。
皇帝正和皇后说笑,见这样东西被郑重捧了进来,脸上的笑顷刻就消失了。
他站起身,取了那明黄底色锦凤图案的册子打开细看一回,面沉如水地放了回去。
皇后也站了起来:“那是什么?”
“太后给我的懿旨。”皇帝挥了下手,黄玉会意,便捧到皇后面前。
皇后连忙取了来,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太后的懿旨字数并不多,条分缕析列着四点要求,前三条都是老话题了,给文贤太子过继子嗣,惩戒皇后并纳妃,再则是要安抚老臣,尊师重道。第四条却完全是闻所未闻。
“她要你为文贤太子定皇帝谥号为孝文,且今年恩科秋闱要以怀念孝文皇帝的名义举办,凡进士者皆是孝文皇帝门生。”皇后匪夷所思,“我虽不大明白这些事,却也知道皇帝的谥号非同小可,乃是以一字或几字评断千秋功绩,须得万分谨慎,文谥是这么轻易就能用的吗?”
皇帝道:“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汉太宗谥号孝文,隋高祖谥号文,唐太宗谥号也是文。先帝庙号为文宗,却也未曾用上文字为谥号。”
听了这话,皇后更觉得不可思议:“人生三十非为夭。文贤太子未及三十而夭于父母之前,孝字已是不合适。若再论一个文字,越过先帝去和这些千古名帝齐谥,口气未免也太大了。还有恩科,居然要用他的名义办恩科,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册子,道:“你往后翻。”
皇后不明所以地将叠册继续拉开,顿时目瞪口呆,只见朱红的太后凤印之后竟缀着各色各样的字迹写着名字,头一个便是雄强圆厚的颜体,萧稑。王度二字紧随其后。再之后都是人名,少说也有两三百个,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这些大臣签下姓名,是想附议太后?”皇后被激怒了,“为了要反对你,他们连该有的原则都不管了吗?这么无理可笑的要求都能支持,读书人的脸还要不要了?”
但愤怒归愤怒,情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仍是要回归现实。她焦虑地看向皇帝,忧心忡忡道:“百官谏诤,乃是大事。”但要如何回应,着实是个难题,“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图穷匕见吗?”
皇帝看着这份懿旨,目光一一扫过上面的名字,一抹冷色在眼底一扫而过:“黄玉。将这份懿旨上的内容和签名的名字一字不差传出去,今日之内,朕要满京城全都知道。”
懿旨是从慈宁殿直接送到紫宸殿的,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么大的事,宫外居然无人事先知晓,也没有舆论传开以作声援,直到宫内开始正式散布出来,不少签了名字的大臣自己都大吃一惊,原因无他,只因第四条要求是他们签名时根本不存在的。但宫内言之凿凿,不似有假,这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是有人做了手脚。顿时,不少人都慌了神,满京城的官员们乱成一锅粥。
这日临近傍晚,长信殿终于开了殿门,有位年纪不小的內侍亲自从长信殿到了紫宸殿:“太皇太后请皇上前往长信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