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甲面无表情,他的手里还提了一柄古剑,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
“一颗,又是一颗。”
“姓叶的,算你狠。”
……
今年立冬前的这场京城大雪尤为磅礴,一连下了几日依然不停歇,京城里许多孩子都是欢天喜地。
黄龙士离开之后的小院中。
吴六鼎蹲在檐下,肩上扛竿,有些寂寥,哪怕青梅竹马的翠花就站在身边,吴六鼎依旧有些动容。
一向吊儿郎当的温华离开前所说的每一句都让他动容。
吴六鼎没想到温华宁愿舍了半条命,也不愿意杀一个无亲无故才一年交情的男子。
翠花察觉到吴六鼎转头,两人心有灵犀,无须吴六鼎问话,她就开口道:“我也不懂。”
这些时日,经常跟温不胜拌嘴的吴六鼎松开手,竹竿滚落在地上,狠狠揉了揉脸颊。
“我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一心问剑道,可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笨蛋了。”
“要不咱们送送温华这冰天雪地的,他离得了院子,离不开京城的。”
翠花默不作声,吴六鼎吐出一口积郁深重的浊气,平静起身。
“别管那个算计来算计去不知道到底算计谁的老王八,真惹恼了我,大不了撕破脸皮,一拍两散。”
“我不喜欢京城这地方,没有江湖味,也没有人情味,好不容易才发现一点吴家剑冢都不曾有的剑味,可又太晚了。”
“翠花,要不咱们护着温不胜出京以后,再去南海那边走一走听说邓太阿出海访仙,说不定能遇上。”
翠花只是拍了拍身后所背的素王剑,吴六鼎大笑出院。
出了院子以后,方才发觉外面早已经是空荡无比。
早已没有了温华的身影。
吴六鼎面色微变,道:“不会死了吧?”
“黄三甲那老王八蛋连半条命都不给他留吗?”
“走,追出去看看!”
……
夜晚,一脸失落的吴六鼎带着剑侍翠花来到了一栋院落,不去叩门,想着直接翻墙跃入。
结果院中大雪一瞬倾斜如同千万剑,老老实实去推门的翠花根本就不理睬,吴六鼎被逼退回小巷,缩了缩脖子,只得跟在翠花后边,由院门入雅院。
院中无人,吴六鼎急匆匆嚷嚷道:“老祖宗老祖宗,有事求您。”
院中的一间屋内,有一盏微小灯火闪烁。
屋子里寂静无声,吴六鼎苦着脸望向翠花,翠花平静道:“还望冢主出手。”
一个平淡无奇的嗓音传出。
“那两剑学了几成?”
翠花睁开眼睛,缓缓道:“九成形似,六成神意。”
屋内之人轻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清瘦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一眼吴六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吴六鼎道:“温华那小子不见了,黄龙士那只千年王八教他练剑,是要他去杀那个北凉世子的兄弟徐凤年,他不肯。”
“不肯也就罢了,他居然自断经脉,还断了一只手臂,断了一条腿。”
“以后是肯定练不成剑了,这小子说什么借老子十两银子还十二三两,现在人都没了,真是个混蛋啊。”
清瘦老者蹙眉道:“找了吗?”
吴六鼎道:“找了,没找到。”
清瘦老者道:“那就不用找了。”
“人估计已经死了。”
吴六鼎道:“黄龙士那个老王八蛋真就不给活路吗?”
老人平淡道:“黄龙士那个疯子,什么时候与人念过旧情?”
“他肚子里的那些道理,没有人能明白。既然是他的棋子,就别想活着离开棋盘。”
吴六鼎道:“求冢主帮忙,再找找。”
老人语气和缓,道:“我试试,但别抱太大希望。”
吴六鼎朝着老人躬身抱拳,道:“多谢冢主。”
老人道:“身为棋子,是一种悲哀。”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不为棋子。”
吴六鼎躬身退去。
翠花紧随其后。
待二人离去。
老人自言自语道:“外人误以为吴家枯剑便是那无情剑,大错特错了,六鼎这一次,应该理解这个道理了。”
“天道无情,从来不是说那世人凉薄的无情,而是公平二字,人若无情,别说提剑,做人也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