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平怡不愿再卖,玉歆也不再留恋,同吴慧从道:“舅舅,咱们先回吧。”
吴慧从不大高兴,原以为能买下个铺子让玉歆高兴高兴,却没料到对方临时反悔,一腔热情付诸东流,他瞪了一眼胡老七,胡老七脸色也很难看,于宏更是阴沉得像山雨欲来。
见玉歆提步离开,吴慧从道:“玉歆,明天舅舅有笔生意要谈,恐怕……”
“没事,舅舅,”玉歆道,“今天我逛得差不多了,心里有了计较,明天我可以自己出来看,有阿蓼陪我便够了。”
阿蓼低头,应了一声“是”。
背后,胡老七和于宏等人一路送他们离开,等到马车背影看不大清了,于宏压着的火气才怒张起来,回头冲进店内,一把抓起江平怡的胳膊:“你疯了不成!这夫人是迄今为止开价最高的!你不卖?你想经营?你凭什么经营?”
他推搡着江平怡,江平怡跌坐在椅子里,疼得低呼一声。
于宏怒火中烧,大声骂道:“凭你连账都算不清楚吗?凭你跟别人话都说不利索吗?!江平怡!你就是个女人!如果没有我,你连经商的资格都没有!”
“这铺子!”他指着地面,大声呵斥道,“我告诉你!你不想卖也得卖!你自己想清楚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江平怡呜呜直哭,胡老七见状,叹息一声,好声规劝道:“江姑娘,于公子这话说得难听了点,可道理却分毫不假。你一个女子,嫁了人才有资格对外行商,但这也只是资格,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顿了顿,看着江平怡哭得双眼红肿,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可能赚到的利钱,残忍道:“这商道说白了还是男人的世界,你一个小姑娘在里面掺和算怎么回事?人家都不愿意跟你谈生意。”
“可是今天那夫人……”江平怡哽咽问道,“她看着年岁也小,怎、怎么……她可以……”
“这……”胡老七眼珠子转了转,他不知道玉歆是什么身份,但能被那种捧着宠着定然非富即贵,再一看江平怡的狼狈样子,叹息道,“那夫人嫁了个好人家,夫家愿意花钱给她个铺子,买她个开心。可你呢?”
江平怡心里酸涩,一时之间对玉歆的情感变得又羡慕又嫉妒。
她和于宏的婚事定下也没多久,爹娘学那些富贵人家去榜下捉婿,相中了于宏。
于宏是个贫寒的读书人,帮不了她什么,甚至不信任她,觉得她经营不了这个铺子,打算将铺子卖了了事。
可她不想,她想经营下去,代替爹娘让铺子长长久久。
她好生羡慕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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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玉歆沐浴洗漱过后,披着外袍坐在烛光下看书。
殷珏推门进来,见小姑娘看得专注,没打扰她,不小心碰响了椅子才让玉歆从书里回过神。
玉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你回来啦。”
声音娇软温和,拖着懒洋洋困倦的尾音,像是根羽毛一样搔在殷珏心尖。
殷珏轻声问道:“困了?”
“有点儿,”玉歆用手垫着下巴,趴在桌面看殷珏,“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有些事情耽搁了,”殷珏自觉道,“下次不会这么晚了。”
玉歆眨了眨眼,本来没有这个意思,但殷珏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别的,只点点头,道:“要睡了吗?”
“还有些事情,”殷珏坐在塌边,脱下外袍,与玉歆闲聊,“你今天去看铺子了?如何,可有看得上的。”
听到这儿,玉歆委屈地说:“好可惜啊。”
殷珏问道:“怎么?”
玉歆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殷珏,遗憾地说:“唉,那小姑娘言辞恳切,我怜惜她跟我一个处境就没争那铺子,可我是真的还挺喜欢那个铺子的。”
“严家那个看不上吗?”殷珏问她。
玉歆没吭声,坐直了身子,她一双眼睛乌黑,直勾勾地看着殷珏,说道:“殷大老板,您老谋深算,别弄这些虚虚实实的欺负人了。严家那铺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殷珏一怔,没想到玉歆会用这般撒娇似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这些时日,他们同房而住,并肩入梦,虽没有夫妻之实,但宛如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关系亲近了不少。
仔细一想,比起一开始的拘谨,这小姑娘在他面前渐渐放肆,有时候还能看见她不顾形象地盘腿坐在床上,露出一小节雪白的小腿,偶尔还有几次衣衫不整,仗着知晓他不轻易碰触女子便“任意妄为”,全然不把他当男人看待。
就像是现在。
她只穿内单,领口散开,露出一小片细长凹陷进去的锁骨和脖颈白嫩的肌肤,一点男女之防都没有。
殷珏避开眼,说:“我只是觉得你聪明,有些事情不用解释得太通透你也能明白。”他笑了一下,说,“我哪里敢欺负你,这几天老祖宗疼你得很,丁点事情都想着你。”
玉歆垂下眼,思量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薄薄的阴影,瘦瘦小小的一团窝在烛光之后,显得格外娇小柔软。
她抬起眼看向殷珏,懒洋洋地娇纵道:“大晚上的我脑子罢工不想动,你直接告诉我吧。”
殷珏发出笑声,如轻击白玉,泠泠作响,好听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