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两下,平时凶巴巴的女子此刻全是焦急,他甚至能听见她喉咙中隐藏的啜泣。她担心他,在害怕。
梅桓眼睛有些发热,动了动嘴唇:“你会中毒的。”
“你给我闭嘴!”宋锦瑶凶了一声,随后继续吸吮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直到她的嘴唇发麻。
轻微脚步声传来,前方不远站着一个人影,身姿修长,宽大的黑袍被风刮着猎猎作响,是刁三爷。
他手里捏着一块生肉,指尖一抬就被海东青衔了去,尖利的鸟喙撕扯着。
“五弟真是不小心。”刁三爷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沙地上的一双人。
宋锦瑶强忍着头晕,咬牙站起,手臂用力扶着梅桓站起,纤瘦的身躯整着抗住他的重量:“他没事。”
倔强的留下这句话,她手揽上梅桓的腰,让他手臂搭靠在自己肩上,那样依偎着前行。
梅桓机械的迈着脚步,脸颊边是宋锦瑶扬起的发丝,他发觉她在发抖,以至于想摸上藏在靴筒中的匕首。
“沙漠黑蛇剧毒无比,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身后,刁三爷的声音淡淡响起。
见人不理,刁三爷手臂一抬,海东青振翅而非,直扑去那片草丛。
鹰隼视力极佳,即便是黑夜也不妨碍它捕食,藏在草丛中的黑蛇被它用利爪穿透,蛇身扭曲的缠着。
宋锦瑶不停,执着的带着梅桓往前走,她试到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前所未有的惊恐。
她为他而来,是想带一个完整的他回去,现在这样不是她想要的。
而身后几步远,刁三爷像鬼魅一样跟着,脚步轻得听不到声音。
好容易到了沙丘后的火堆旁,宋锦瑶艰难的扶着梅桓靠墙坐下,自己拿了水袋帮着他冲洗伤口。
“瘦子,准备刀子!”宋锦瑶喊了一声,焦急中带着哭腔。
瘦子一怔,随后明白过来,赶紧跑了过来,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
荒漠中的水像金子一样珍贵,就这样尽数用在了梅桓身上。
“水没了?”刁三爷站定,有些可惜的道。
他叹口气蹲下去,手臂往宋锦瑶面前一伸。
宋锦瑶皱眉,看着男人白皙指尖的一粒黑色药丸:“你要做什么?”
“帮他,”刁三爷语气中多了一丝怜悯,不忘多解释一句,“这是波斯国的长生药,多重的病都可以救过来。”
宋锦瑶攥着梅桓的手,眼看那片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要说能救回梅桓,她什么都会去做。
长生药,人在生死关头,那是多大的诱惑?
“瘦子,刀。”宋锦瑶别开脸,伸手出去,并未接受刁三爷的长生药。
不管何时,她都记得周礼的叮嘱,不要沾上刁三爷一点儿。
刁三爷遗憾的笑笑,也不勉强,将那粒药丸收回:“那还是我留着自己用好了。”
瘦子连忙递上一把锋利的小刀,面色无比紧张:“小五爷?”
事不宜迟,宋锦瑶接着火光,用刀子在梅桓手腕的伤口处划出一个“十”字。后面就是往外面挤血,一回又一回。
刁三爷背靠上冰凉的沙丘,眼中生出奇怪的光芒:“你觉得他会活?”
宋锦瑶不听,专注着自己的事。方才已经吸过伤口,现在又放了毒血,她已经精疲力尽。
从身上取出一粒丹药,她塞去了梅桓嘴中,是周礼临行前让她带上的。
清隽少年静静地闭着眼,不像醒着时候的张扬。
宋锦瑶视线模糊,嘴里的麻木感扩散,喃喃一声:“莘喇回来,就上路……”
下一瞬,她软软的倒下,头枕在梅桓的腿上,两人这样依偎在一起,映在一片火光中。
瘦子顿时警觉的看去刁三爷,提防着他会借此动手。
虽然看上去刁三爷是个病秧子,可是真的病秧子怎么可能会掌握大半个青虎帮?不说身手,单说手段就不是瘦子能比的。
刁三爷倒是没做什么,只是奇怪的看着倒在一起的两人:“我赌,救不回。”
说完,他便倚着墙闭了双眼,嘴角阴冷一勾。
瘦子浑身紧绷,一刻不敢离开,取来一张毡毯搭在宋锦瑶和梅桓身上。
幸好,外出取水的莘喇几人回来。照着宋锦瑶之前所说,赶紧上路,夜色中前行。
现在这样根本不能等,一来是梅桓需要治伤,再来保不准刁三爷的人赶来,胡杨林的事会反过来发生在他们身上。
如此走了一夜,几人依着天上的星辰辨方向。
终于,荒漠东面的地平线上现了些许明亮,整片天空开始变蓝。
蛰伏一夜的海东青睁开眼睛,一声尖利的鹰唳,便见它拍打着翅膀冲上天空。
宋锦瑶被着一声惊醒,模糊视线中看着那鸟儿飞出去,无法阻止。
再看去马背上清闲的刁三爷,此刻也正看着她。
“帮你看着呢,他一直没醒。”刁三爷指的自然是梅桓。
宋锦瑶往嘴里送了一粒药丸,看着莘喇他们都在,心中稍微安定。
再看四下环境,依旧是一片荒原。昨夜梅桓说过走错了路,如今身在何处,谁也不知道。
关键是那只海东青,若是刁三爷的人在附近,肯定会引过来。
好在看了下梅桓,虽然昏迷着,但是呼吸平稳。
几匹马继续往前,日头冒出半个头。
前方突然出现一批人马,口中大声呼喝,朝着这边而来。
而天空中,那鹰隼平稳的盘旋着,长唳一声。
“瞧,来了。”刁三爷回头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