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龄已即位三年，却仍旧未能将权力全部收拢手中，不便在楚地多留，索性让人给玉明衍下了猛药，让他好的快些。
这药有伤根本，不过顾龄想着玉明衍尚且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调养。
“珩秋，大楚虽亡，许多旧臣仍不肯降，你可有什么万全的法子？”
顾龄扶着玉明衍坐起，拿了一块酥糖放进他嘴里。
玉明衍并不抗拒，将糖含化了方才开口道：“不必管他们。”
顾龄原想杀了他们的。这群人大多迂腐呆板并不可用。但大楚的百姓本就对大齐抵触，这些人处理不好，很容易留下隐患。
玉明衍醒来已有几日，对当下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直接道出顾龄实际上的担忧。
“大楚百姓向来信奉鬼神之说，你可派人暗中烧了国师府——记得添些‘望蓝’。而后你可派人散布谣言，称大楚国师于火光中飞升，留下一句‘大齐天命所向’的卦言。”
他记得大楚这位国师在城破后便不知所踪，这番谋划应当无事。
“等过几日民心动摇，你再优待这些人，博一个好名声，如此，便不用太担心楚地百姓被人煽动作乱了。”
若按顾龄所言他当是大齐之人。可为何，如今他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沉重……
顾龄倒是没想过这些，如今听玉明衍这么一说，很是觉得新奇。
“望蓝”是一种罕见草药，丢进火中焚烧可使火焰变为幽幽蓝色，更符合百姓心中的异相。
顾龄笑着望向玉明衍，想要试探他是否还对大楚念着旧情：“你毕竟在这里待了三年，这般忽悠大楚的百姓……”
“我如今并不记得从前发生都过什么。”
玉明衍神色淡漠，清冷薄凉不露半分心绪。
顾龄将饭菜端来，亲自喂他：“那便按你说的办。”
顾龄让人安排下去，数日过后，民间对大齐的抵触果然不如当初。他又适时颁布了旨意免税三年，笼络人心。
等局势稳定后，便该启程了。
这一日，大军返程，留下了一万兵马驻守楚地。
顾龄下了死命令，令所有人不得向玉明衍透露半点真相，仍免不了担忧心虚。一路上他和玉明衍同乘一车，与玉明衍有关之事恨不得全都亲力亲为。
他不愿承认自己对玉明衍情根深重，却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玉明衍能对自己笑脸相迎——不过别说笑了，玉明衍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玉明衍伤势稍有起色便坚决不肯再让顾龄喂自己，拿着筷子的手疼的轻颤，仍旧咬牙坚持。
顾龄心疼又心酸，却也无可奈何，成日小心翼翼鞍前马后，还得不到美人一笑，看上去凄惨极了。
数十日后，大军已近齐都。
顾龄先行，午时已至合阳城郊的春歇山。
山路婉转曲折，秋雨时断时续。
大齐比大楚更偏北，故而细雨也比大楚更冷三分。
玉明衍裹狐裘拥绒毯，坐在马车中，周围还放了好几个暖炉，可仍旧觉得寒气无时无刻不在顺着伤口渗入，手腕足腕的疼痛一直未停。
他被这虽不剧烈却很绵长的痛折磨的神色怏怏，倚在角落中听顾龄絮絮叨叨所谓的往事。
“顾龄，你不是三年前返回大齐的么？我若是三年前与你相识，应当是在大楚。”
听着听着，玉明衍发现了不妥之处。
顾龄一怔，只得拿更多谎言来填补。
“朕是在大齐边境遇见你的……朕当时隐瞒身份归齐受了伤，幸被你所救。我们当时一见钟情，朕无双亲，便在你家长辈主持之下订下婚约。”
“临别时朕向你坦白了真实身份，说有朝一日定要灭了大楚，你便自愿前往大楚卧底三年……”
玉明衍神色不变，心中却是疑惑更甚——顾龄这番说辞乍一听没什么破绽，可未免太过完美顺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