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晃晃脑袋,感觉着迎面的冷风和后背的冷汗夹杂,双眼微开,右手微动,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一动,上面拉着温陶的周迎也咬了牙,身体微动。
两人连成串一样,全靠周迎的一只胳膊紧紧攀着断桥的一块碎石上,温陶扬头能看他已经渗出血的手掌微微发颤。
谁能想到六个劫匪居然还能后手,看温陶两人要顺利过桥了拿着雷震子就是一轰。
要温陶说,雷震子这种东西太危险了,就不该是他们这种低阶修士拿来玩弄的东西。
就连传说中在这里横跨数万年的由大能建造的无名石桥也被轰断了,就在靠近雪域这边。石桥直接被轰断,大块的巨石碎屑往深渊落下,温陶和周迎顺势,也险些掉下。
好在温陶还有飞梭,只要她拿着飞梭就能飞过去。
然而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之前还在好奇这六人居然敏锐至此,白天灰头灵鸢猎食,他们就休息,晚上灰头灵鸢睡觉,他们就干活。
真是人兽搭配,抢劫不累。
现在才知道,原来——六人劫匪中竟然有人会御兽!天上一直盘旋着的两头二阶灰头灵鸢就是他的两头妖兽!
温陶有些狼狈的躲着灰头灵鸢的攻击,心下怒意横生,想要拿着碧竹弓射箭,却只有右手能动——左手被周迎拉着呢。
若是周迎松手,温陶就掉下深渊了。
反正她有飞梭,好像也不会死——就是天上不断飞着捣乱吃人的灰头灵鸢不好对付。
她隐隐听到桥上那六个劫匪的喊话声。
无非是上缴宝物,不杀。
温陶又不笨,才不会信他们的鬼话。
周迎更不笨。
但现在这个情况……案板上的两条鱼,六双筷子还有两把刀。
温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捏了一下周迎的手心,很重。
周迎不甘示弱的也捏了一下,紧接着,他松开了手。
温陶直直的往下落,身形微荡,脚稳稳地落在了飞梭上,随后看着左右夹击的两头灰头灵鸢,挽弓射箭,一气呵成。
周迎紧跟着落在她身后,两手齐飞,飞刀朝着身后的六人劫匪打去。
但是六人劫匪不愧有炼气大圆满,术法攻击,次次击中飞梭和两人。
若非飞梭是一把极品法器,面对筑基修士的攻击都能安稳,再加上两人身上都还有金刚罩,温陶都怕自己和周迎跌下崖去。
有一头灰头灵鸢射中翅膀,在半空中踉踉跄跄,忽上忽下,随后被温陶补了一箭,直中眉心,跌落深渊。另一头见势不妙被主人召回。
温陶不敢久待,神识感觉到身后的六人有人驾驭飞行法器追过来了,忙驾驭飞梭运转柳絮决,简直如同离弦之箭,一骑绝尘。
驾驭飞行法器跟过来的两个炼气大圆满不依不舍,温陶摸着怀中有些冷意的蜃珠,忽而回眸,心神微动。
两个炼气大圆满拐了个方向,朝温陶左侧而去了。
蜃珠终于又能发挥作用了,两人也终于甩脱了那几个追来的劫匪。直至此刻,温陶才隐隐觉得全身酸痛——肯定是雷震子的后遗症。
虽然有金刚罩和防御型法器,可毕竟是能轰死筑基修士的雷震子,再加上温陶的素玉簪子已经在刚刚那一击中完全碎成了粉末——温陶觉得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
周迎松了口气,温陶也松了口气,眼看着就要拜托六人劫匪飞上雪域的上空了,温陶心下欢喜,速度更快,随后——
“嘭”的一声。
身上的金刚罩哗啦一声被撞碎,温陶整个人因为惯性驾驭着飞梭直直撞了上去。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学田改之撞山头。
这是温陶头脑发花时的想法。不过,她好歹也知道了“撞山头”是个什么样子的感受。
头脑发晕,四肢发麻,天上地下完全颠倒了。
两个人和飞梭一起被弹飞,朝着深渊坠*落。
刚被雷震子轰了一波,又狠狠撞上了雪域外的一层罩子,温陶觉得自己没有被撞成傻子,或是受重伤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温陶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梁行瑾给的地图上面标识了无名石桥却没有说雪域外有一层罩子?!
再理解不了也不是这个时候想的,刚恢复了点知觉,温陶就忍着头痛指挥着飞梭移了过来,随后藤蔓飞出,缠绕着了还在一旁做自由落体的周迎。
好在温陶刚才也在自由落体,准确来说,是抛物线运动,她离周迎不远。
周迎貌似已经昏了过去,也是,他毕竟没有温陶身上这么多的防御法器,伤的只会更重——只怕比李思语上次被雷震子轰过还要重。
温陶是不相信她的几张金刚符能抵得过雷震子的攻击的。
虽然蜃珠隔那两个劫匪已经很远了,但是温陶已经身处深渊了,她仰头看,那几个劫匪没有追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温陶更加警觉起来。
她灌了整整一瓶回春丹,强忍着喉咙处的血腥味,神识慢慢拓展开搜查着附近的情况,飞梭架着她,慢慢往下坠。
深渊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仰头只能看见窄窄的一条缝隙一样的天空,隐隐露出湛蓝的天和远处的白云。阳光照不进来这里,这里光线并不明亮,但因为是正午所以还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温陶感受着身上隐隐传来的湿冷感——这种感觉很复杂,身前是带着凛冽寒意的雪山,身后是带着燥热氛围的沙漠巨石。
温陶慢慢落了地,她把昏迷过去的周迎放在地上,动作有些粗暴的扳开他的下颚灌进去一瓶回春丹和蕴灵丹。
她突然想起来,在嘉铜山,她好像也是这样,给傅子睿灌过一次丹药。再往前想,温陶想起来河台镇,她和李思语第一次出宗门,碰见了打劫的,也被轰过一颗雷震子。
李思语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她却能活蹦乱跳的爬起来继续干——不是,还能有战斗力和敌人虚与委蛇。
简直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
温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伸手,从胸*前小心翼翼取出两极生蕴灵珠。浅浅的青色光芒在深渊地底发出柔和的光芒,即便只是拿着,盯着它,就能让人生出一股平和安宁的滋味来,更甚之,身上的疼痛感也轻了些许。
温陶是知道的,木主生,充满了浓郁且纯净的木灵气的两极生蕴灵珠,自然也能治疗主人。她猜测这就是她为什么重伤不死不昏迷甚至还能爬起来继续打的原因——就好比现在。
温陶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她要靠两极生蕴灵珠疗伤,但这个时候还是先确定一下周围的环境。她借着方才在高处惊鸿一瞥的记忆,催生出藤蔓勉强编造出一个能拖人的东西,随后把周迎放了上去。
好歹也是并肩战斗过的伙伴,生死同舟过一次了,再者,周迎武力值并不弱,甚至因为修为高比温陶还要强些,带着他是个不错的主意。
怕他半路死掉,温陶又灌了一瓶回春丹大还小还丹还要回气回血丹,反正疗伤的丹药下去五六瓶,周迎的气息终于渐渐稳了下来,甚至还有好转的状态。
不怪温陶疗伤如此粗暴,她对自己都这么随便——要不是傅子睿上次提到过这些功效不一样的疗伤丹药,温陶说不定现在兜里都只有回春丹。
深渊黑的很快,只有正午时会亮堂些,不到傍晚,还能看清天上绯色的天空,这里就已经暗的看不清五步之外的人脸了。温陶怕晚上会出来什么妖兽,选了个有石头遮挡的地方,拿出那个四阶防御阵的阵盘布置,随后盘腿疗伤恢复。
很安全,即便半夜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外面发出响声一整夜,但不过打到四阶防御阵上一爪子就被反弹了回去,随后再也不见。
温陶坐在阵里面叹气,还好有这阵盘,不然怕是要被不知名的妖兽分尸了。
及至白天,她恢复身体巅峰,能驾驭飞梭了,收了阵盘,继续吊着周迎,就驾驭飞梭往前走。她也想过往上飞,进入雪域,但是没办法,进不去,那一层看不清的薄薄的玻璃罩金刚罩一样的东西罩住了整个雪域。
温陶心伤的想,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进去雪域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走出深渊,到雪域的冰海范围上去。至少那里不需要通过无名石桥也能到达雪山。
一连在深渊休息了两天晚上,走了三个白天,这日正午,温陶终于感受到了不远处吹过来的一股几乎冷到骨子里的、带着些潮湿味的冷风。
周迎还没醒,明明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甚至气息也在慢慢恢复。若非如此,只怕温陶都已经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把他扔这儿算了。
温陶驾驭着飞梭,终于飞出了深渊——感谢宗门奖励的四阶护阵!
眼前是茫茫一片的白,雪山之巅和蓝天白云融为一体,隐隐有阳光反射,让人觉得头晕目眩,雪山下来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白,但近处却是一块块飘着浮冰的冰河。
温陶停在冰河前,拿着竹箭轻轻戳面前的空气,果然有一层软软的膜,你刚它刚,你软它软,可曲可伸,很有意思。
温陶收了竹箭,捏着下巴盘腿坐在飞梭上看眼前可望不可即的一片雪域。明明她都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冷风,偏偏她进不去。
温陶尝试着靠近,用双手轻触,她不解其道,但还是懂得一些常识,小心翼翼的取出弥阳秘境的入境令牌,贴在薄膜上,注入自己的灵气。
温陶很专心,没有注意到,仿佛整个雪域的罩子都隐隐颤动了一下,随后她面前的罩子开了一个小口。温陶喜不自胜,忙驾驭着飞梭进去,飞进去发现飞不动了,回头一看周迎还卡在外边。
温陶黑了脸,只能尝试着再次注入自己的灵气,看看能不能把他也给拉进来——幸而成功了。
温陶驾驭着飞梭,给身上拍了好几张金刚符,也给周迎拍了,她挽弓搭箭,小心翼翼的朝雪山飞。
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只有迎面的冷风像刀子一般打在人的脸上,刮的生疼。跟沙漠滚烫的热浪一样,这里刀子一样的冷风也让人觉得难受。
温陶觉得在沙漠里穿行了两个多月的她,再在雪域里挨冻一两个月,等到了森林草原,怕不是整个人都要变丑许多。
雪域很安静,比沙漠还要安静。安静到,甚至冰河或者雪地上,温陶都不曾听到妖兽的任何动静,明明她都已经在岸边的雪地上看到了妖兽行动的痕迹。
为了避免雪盲,温陶每隔一段时日就闭上眼睛,用神识搜查四周,然而让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吊在半空受冷风冻着的周迎还昏迷着——温陶都忘了他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低阶法衣,根本不抗冻。所以最后周迎是被冻醒的,他瑟瑟发抖的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捆绑着吊在半空翱翔,四周都是冷飕飕的寒风,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耳边的呼呼声。
他顺着身上的藤蔓仰头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飞梭上盘腿坐着的温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