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蠢蠢欲动,东域这块儿的魔修,自然得我们照看这些,不过这些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再者,随我到南边,不比在宗门里躺在资源上修炼舒适,你可得想好了。”
温陶郑重道:“弟子父母早亡,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再者一直在宗门里修炼,弟子也觉得对心性增长和历练确实不太好。”
“也罢。”江步月回眸看温陶,眸光中闪着柔情,“你修为尚低,到时候便是熬不住了,也可以再回宗门。”
温陶两颊微红,对着江步月这护犊子的心态只能避了不说,斟酌了下,最后还是起身行了一礼,道:“师父,弟子身上有两件事不明,还请师父指教。”
见温陶这般郑重,江步月也不由得起了些心思,正襟危坐。温陶率先拿出了挂在胸*前的两极生蕴灵珠,小心翼翼的将这不过普通的指甲盖大小的碧绿珠子捧出。
莹莹绿光笼罩在整个内间,仿佛整个空气中的木灵气都活跃了起来,将人心头的疲惫清除一空,连温陶隐隐作痛的神识也舒缓了许多。
江步月目光沉沉的看着,轻声道:“好浓厚纯净的木灵气,像是天生灵宝,又不太像。你从何处得来此物?”
温陶如实说了:“拜入宗门时参与弟子考核,在洛子峰小木屋所得,洛子峰峰主晋华元君说此物乃是两极生蕴灵珠。”
江步月点头,轻声呢喃:“两极生蕴灵珠?怪不得……怪不得……不对、不对!”竟是又摇头。
温陶不解其意。
江步月道:“你可知何谓两极生蕴灵珠?”
温陶道:“近十年来,弟子只发现了这珠子的疗伤之用,似乎能保住我的性命无忧,也能让重伤之人很快康复,神识戴在身上修炼,于神识增长也有偌大好处。”
“你所言,不过是最简单的用法罢了。”江步月摇头,“所谓两极,自是指阴阳两极,与五行中的木相结合,木主生,这里的两极自然是指生死二气!你所以为的疗伤之用,不过是珠子里面的生气润养!”
“但是……很奇怪,你这珠子,没有死气,全是生气!这就意味着着,它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两极生蕴灵珠!”
温陶很快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是说,这珠子和蜃珠一样能分阴阳二珠,我现在拿着的不过是其中的阳,而其中的阴珠,则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步月点头,温陶想了想又问:“仅仅是半颗珠子就能吊着重病之人一口气,如果是一整颗完整的珠子,会怎么样?”
江步月沉吟道:“此乃天地生灵宝,不同于藏宝阁这种大能所造,既然阴阳相隔,自有其运行规律,若强行合一,怕是起死人而肉白骨,移死气而续生灵,未尝不可。此乃天地之宝,现在虽然只有半颗而达不到灵宝的层次,但也不是你这般修为能拥有的。”
“怕是小儿抱金砖入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万万不可泄露半点消息,再者,我帮你想办法隐藏这珠子到体内,你万不可再这样随意的挂在胸*前了。”
温陶冷静道:“师父,我在三院时,同院之人都知道我有两极生蕴灵珠,毕竟我们四人是一起从晋华元君那里得到东西的。”
“他们能信?”江步月问。
温陶不知怎的,脑海中回想起田改之对这珠子的殷勤探问,末了,还是点头道:“盛谦和李思语我都是信的过的,他们二人也各自有宝物传承,只有改之……或可一信。”
温陶将珠子递给江步月,见她凝神掐诀,竟是像比跟娄冲打斗还要费些精气神似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发颤了。良久,江步月才处理完了两极生蕴灵珠,又帮着温陶彻底炼化后沉入丹田,她缓缓松了一口气。
江步月问:“还有一件事,当是何?”
这件事能被温陶放在两极生蕴灵珠之后才说,可见其忐忑迟疑,江步月自然也是察觉了的。
温陶沉默半晌,江步月也不催促,寂静慢慢的在内间回荡。温陶沉吟道:“师父以为,刀剑伤人,这刀剑,可曾有罪?”
“刀剑无眼,虽是凶器,不曾有罪。”
“弟子身上,现在便有这么一件凶器。”温陶沉声道,取出她早就在秘境中备好的一只半死不活的一阶雪兔放在地上,随后右手一张一握间,一根藤蔓倏忽间生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缠绕住了雪兔。
不过片刻,雪兔身上的灵力精血被吸收一空,几乎成了一只凡兔,身上没有半分灵气可言。温陶不顾丹田内金木种子传来的抗拒之意,取出踏雪匕首,神识控制下,切割下藤蔓的一小截,随后藤蔓像是感受到疼痛一般的颤抖起来。温陶顾不得其他,神识笼罩下,全力安抚着,将周身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进去,甚至又倒了一滴金灵髓液慢慢炼化后放进了丹田内。
金灵髓液不过一刹那就被金木种子吸收的干干净净,随后金木种子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藤蔓慢慢变成了金木灵气,又缩回到了温陶的丹田之内。
温陶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抬头,正见江步月已经站起身,脸上肃然,不由得心下一顿。
江步月道:“你可知,今日若是其他人站在你面前,你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另一种万劫不复的下场?”
“弟子知道。”
“那你还——”
“因为弟子也知道,师父曾说过‘刀剑无眼,不曾有罪’,这藤蔓也无眼,是否出来全在我的一念之间。”
“可你竟然还把它炼化了!”江步月冷声道,看着温陶的眸光沉沉,隐隐含了怒意。
温陶惊愕了半晌,颓然道:“若是师父觉得弟子会就此堕入魔道,大可动手。”
江步月的轻笑声传来,温陶抬眸才见的她笑得很是无奈。江步月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么一个蹊跷的、甚至自己隐隐有了灵智的东西,你竟然还擅自炼化,当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吗?!若是这古怪的藤蔓有心拿你做养料,你不是成了它能控制的一身躯壳!?”
温陶低头将嘉铜山的事情一一说出,江步月没办法,只能探查了一遍温陶的丹田,良久,江步月才动了动,叹气道:“倒真是一件蹊跷的宝物,来的也不知是好是坏。你当真能控制它?”
温陶道:“如臂指使,虽然刚才伤害了它,它有点抗拒,不过还是能顺从我的安排。”
“这东西很是蹊跷,你既然全然是靠着契约控制,焉知有朝一日它不会反噬伤主,看来我还是该去你曾提及的嘉铜山看看才是。”沉吟了片刻,江步月又道,“既是如此,往后你恐怕要多找些稳固温养神识的法子。”
温陶道:“弟子知道。”
江步月想了想,掏出一份封好的玉盒来:“这一盒款冬花茶你拿去喝。”
款冬花茶能温润且稍微的增长一点神识,一朵花泡出来的一杯茶都能卖到上万下品灵石,以温陶的现在还没卖出秘境屯货的经济水平来说,实在是太贵了。温陶本要开口拒绝,江步月道:“你都拿了为师两本地级功法,区区花茶还怕甚?你的金灵髓液还是留着浇灌那种子吧。”
顿了顿,江步月道:“你若当真想回报我,这次弟子大比,不要给我丢脸就成。”
温陶才刚刚步入炼气十二层,弟子大比上有上百的炼气大圆满,她深感压力颇大,刚想开口这个不丢脸面莫非是要拿下魁首,就听到外间传来扣门的声响。
江步月抿嘴笑:“你的师弟来了,且去开门。”
师弟?温陶转念一想,那不就是柳屹。温陶跑去开门,果真见了高大个子的柳屹低头站在门口,耷拉着个脑袋,像是头巨型大犬,温陶忙把他迎进来,笑道:“师父刚才还说师弟来了,让我去开门呢。”
两人在外间,江步月在里间,即便知道江步月对周围的事情一清二楚,温陶还是难得的好心情的开了句玩笑话。没想到柳屹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整个人气质愈发沉默了。
温陶带着柳屹进了里间,两人都拱手行礼,江步月浅笑点头。柳屹吱吱唔唔着,红了脸,欲言又止。江步月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是怕我今日为了在娄冲面前护住你的性命,有看在温陶的份儿上,是无奈之下才收你为记名弟子,是不是?”
柳屹仍旧没有说话,但深知他脾性的温陶还是看出来了他的惊愕和放松。
江步月道:“我观你能在娄冲劲压下还能泰然处之,便是这份心性,却也强出一般人许多,收你做个记名弟子,便也够格了。你怎的还犹犹豫豫的,难不成你是心有所属,还是说和田改之一样已经另谋名师?又或者,你不愿入我雁行峰?”
柳屹激动道:“长老言重了,弟子柳屹本就是雁行峰弟子,并无师父,弟子、弟子是为这份师徒线有些惶恐不安。”
江步月笑了笑,吩咐道:“既是如此,也不曾有误。日后温陶便是你师姐,近几年我不会闭关,弟子大比后你们就可以搬到我宅院附近,我会指点你们几番,早日筑基。再者,韩惊蛰和梁行瑾也能算作你师兄,有什么问题只管找他们便是了。”
一切尘埃落定。
温陶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在秘境中的所得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除去她得到的蜃珠、雪山神殿的玉简和江步月嘱咐的三样东西最为珍贵外,剩下的多为一些灵植、妖丹、兽骨、兽角、兽皮兽肉这一类的,按着宗门规矩,灵植妖丹要上缴最低百分之五,最高百分之十。
虽然方才江步月已经跟她明确说过不要用筑基丹来筑基,为了以防万一,温陶还是备下了高年份的筑基丹的几位灵药,另有一些对神识和伤口有温补作用的,还留下了所有的万年份灵植,剩余的一些,悉数放好,等着拿去卖了。还有一些妖兽身上的东西和兽皮兽肉什么的,温陶也放好,等着到时候一起交给宗门换些灵石或者宗门积分。
等到了宗门,大洋峰挤满了前来上缴东西的秘境出来的弟子,比以往要热闹许多,管事弟子通宵加点不眠不休的清点东西。温陶留下了约莫有两百来株灵药,上缴了将近千来份灵植,上缴的灵植中有八层都是千年份以上的,甚至有过半三千年份的,最高的是五千年的。关于妖兽的东西装了满满一乾坤袋,温陶也悉数上缴了。
温陶带来的灵植太多,其实不光是她,还有柳屹、华诗琪和甄云蔚,只有田改之因为是体修,这些药材他多多少少自己也要用到就没上缴。他们四人的灵植加起来足有三千多份,让六名管事弟子忙了一天一*夜才清点完毕,最后扣除宗门的那一份,价值也是不菲。
半数换成积分,半数换成灵石,温陶足足拿到六万多积分,加上原先攒的两千,一共有六万四千五百积分,灵石则有将近一千多万下品灵石。这还是温陶没把金灵髓液和火炎砂放进里面。
温陶拿到积分令牌和装着足足有十万中品灵石的乾坤袋的时候,心里和柳屹一起把驭兽宗全宗上下都感谢了一遍。
暴富的感觉太过美好,温陶、柳屹、华诗琪和甄云蔚四人一下子因为每人贡献了上千份千年灵植而闻名大洋峰和所有炼气期弟子,连带着万年透明的柳屹也人气爆棚,一下子多了许多朋友。华诗琪和甄云蔚还好,两人本就是金丹长老的女儿和爱徒,手头阔绰了许多也不至于惹人艳羡眼红,唯独温陶和柳屹。
温陶毕竟是上届甲院弟子,又曾任了几年三院大师姐,时至今日各内外峰都有不少弟子还认得她,再加上她修行日短却修为不错又是江步月的亲传弟子,倒是少有人骚扰。
唯独柳屹,本来沉默寡言默默做了二十多年背景墙,突然一下子就因为在弥阳南谷被江步月收为记名弟子而一战成名,再加上此次灵药上缴事件,有不少弟子明里上来攀关系交朋友搭伙,暗里冷嘲热讽或是当着他的面说他走了狗*屎运,更甚者,还有一些女修愿意自荐枕席。
柳屹烦不胜烦,默默跟了温陶两天,温陶只好哭笑不得收拾好了自己的小院的东西,连带着柳屹一起去雁行峰后山江步月的住处报道。
江步月是上届峰主的首徒,又是这届峰主柯青豫的大师姐,自己更是雁行峰副峰主兼大长老,在雁行峰的一切待遇仅次于柯青豫,连带着划分给她的一大块地也是风景优美,灵力充沛,甚至地方也不小。更重要的是,后山这一块儿除了一些杂役弟子,名义上的主人只有他们三个,但是亭台楼阁,宅院府邸,一应俱全。
温陶和柳屹一人寻了一个合适的院落住下,发现果真和以前普通弟子的小院有所不同,地方大房间多更加奢华,有更高阶的防护阵、聚灵阵、清尘阵不说,竟然还分了有修炼室、内室、外室、会客厅、书房、仓库和庭院,甚至就连四艺都有专属的丹房、器房、符房和阵房。
温陶看着自己的小院,默默想,她上一次还能这么奢侈的过日子的时候还得追溯到六七岁的时候了。没办法,穷日子过多了,又突然乍富起来,总有种不真实感。
住进新居的第二天,温陶带着柳屹给江步月行礼问安,教导了几句之后,两人结伴朝着琳琅峰去。
一下子有了好几万宗门积分,不花出去总觉得浪费啊。
范箐仍旧外出探乡未归,经此身份的变化,温陶成了柳屹的师姐,两人的关系竟是比以往的普通朋友更亲密了些。连带着,柳屹的话也多了点,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仍旧是个沉默寡言的样子。
两人走路朝着琳琅峰而去,柳屹感慨道:“不过一年的时间,我就有这么大的变化,若是范师姐回来了,怕是又要笑话了。”
温陶笑:“范师姐性子就是这般,她也不会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咱们以前怎么相处的,以后还怎么相处就是了。”
柳屹回:“师姐说的是。”一板一眼的,听的温陶一噎,但偏偏她还不好说什么,因为柳屹这人是认真的。
温陶只好笑:“前些日子我还在管你叫师兄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师弟了。”
柳屹还是回答的一板一眼:“师姐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日后是要承了师父的衣钵的,我不过是个记名弟子,自然要有所分别的。”
温陶嘴角微微抽搐的拂开身前垂落的柳条,深吸了口气,要不是她深知柳屹为人,都要以为他是在讥讽她了。
“哈哈,柳师弟说话还是这般噎死人不偿命啊!”突地,梁行瑾的声音从前边传来,他道:“还没恭喜温师妹和柳师弟呢!本以为只是多了个师妹,没想到竟还能多个师弟,要是惊蛰知道了,怕是又要过来好好看看了,只是可惜你们两个都搬去了后山,我们再过去怕要叨扰大师伯了。”
“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师父说了,两位师兄又不是外人。”温陶笑道,眼尖的发现梁行瑾身后还跟了一人,竟是个炼气十层的妙龄女修。她五官并不精致,但组合在一起看着让人非常舒服,外加上她身上总有一股平和安宁的气质,总给温陶一种面熟之感,但偏生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梁行瑾介绍道:“对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这位师妹是刚刚过了考核进来的,别看她才炼气十层,已经是一名一阶阵师了,我记得这么低修为的阵师也就只有温师妹曾考过。”
梁行瑾继续道:“这位师妹算起来还和温师妹有旧,说是你们在三院时关系尚算不错,以后恐怕也要你多多照料一番了。”
温陶正有些疑惑,却又觉得这面生又面熟的女修着实有些蹊跷,只听得她柔声道:“温师姐,我是翁十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