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了抚微有些散乱的鬓发,又将衣裙上粘上的灰尘拭去,一边擦拭一边说:“没事,小菜一碟。”
听她的语气,倒像是很自豪自己方才轻松自如的动作似的,再在这样朦胧的灯光下看她,果真是面色如常,身形不乱,席淮良笑了笑,压下心底的担忧。
温陶只问:“我们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我只是担心怕被他们发现了。”
席淮良摇头:“方才是我忘了告诉你了……”他抬头看温陶。
温陶:“……呵。”
席淮良继续说:“试炼之地本就特殊,就算是学宫的夫子掌教们也无法查探里面的消息一二,想来是有什么能够隔绝神识的东西。再者,我选择的这条路,或者说这条试炼之路,本就是离他们几个人最远的一条路,换句话说,这是最安全的一条路。”
他最后总结道:“只要不把这里捅破了天,造成地宫坍塌,我想一般的机关变动,还是不会引起多大的响动的。”
席淮良对地宫和试炼之地这样熟稔,温陶也就没有多费心思,将指路和破解机关的事情就都交给了他,换句话说,动脑子的事情都交给了席淮良,她就只需要全权负责两人的生命安全就可以了。这样分工合作下来,他们果然一路非常顺畅,遇上的关卡哪怕是需要硬闯才能过去的,也能在温陶的出手下顺利过关。
除了最开始的枪林箭雨外,他们第二次碰到的是按着棋盘方向移动、挥舞着长*枪、□□、利剑以及关刀的雕像,这些雕像没有灵力波动,就是简单的机关傀儡人,只会那么一两个动作,要是闯关者是一个武林高手或者是一个炼气期的修士,那这样的关卡几乎就是致命的,但是碰到筑基期的修士,只需要飞行就能破关。
因着席淮良卡在原地不能动弹,温陶倒是颇费了些心思,好在她有极品灵器风灵弓,哪怕是用最朴素的箭,也能附灵气于其上,一箭即能击碎雕像。
第三关,依靠着席淮良的脑力,他很快破获了石墙上的机关,温陶随后直接推着他进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条走廊上,又没有灯了,温陶怕眼力有所不及,从随身携带的青玉簪中取出以前买的照明珠子,让席淮良拿在手中。
辛未界出品的照明之物,果然比这方小世界要亮很多,小小的走廊,亮如白昼,这也让温陶和席淮良两人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地上斑驳、干涸,几乎与石砖融为一体的锈迹,确切的说,应该是血迹。
第三关往后的试炼之地,已属危险非常,再加上这是数百年前的地方了,席淮良能探查到的地方,也就到这里为止。
两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慎重了许多。
但,哪怕温陶再慎重,在她祭出飞梭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会隐约间影响神识,继而影响修士对灵器的掌控,也就是说,想要凭借着御剑飞行这样的手段离开这里,是一件机会相当渺茫的事情。
危险来临的很快,首先是有什么东西从管道里汩汩流出,随后一股非常淡、非常轻的味道从空中飘散过来,温陶几乎是立刻就屏息凝神,随后捂住了席淮良的口鼻,紧接着又拿开了手——这样的动作,哪怕不出声,也足够席淮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温陶的神识探查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墙壁中间细小的孔洞向外流出,很快就在青砖石路上汇成一汩汩小水洼,她觉得非常稀奇古怪,但不能飞行离开,又流出来了这样奇怪的“水”,她也只能飞快地推着轮椅向前狂奔。
轮椅和鞋踩在小水洼上,液体飞溅,落在席淮良垂落的毯子上,发出“呲溜”的一声响,几乎是立刻的,他的毛毯被腐蚀出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哪怕温陶屏息凝神,也能猜出,肯定有一股刺鼻难闻的烧焦味。
这液体,很明显能腐蚀东西,能腐蚀毛毯、木头,对于脆弱的皮肉,那更是不在话下。
温陶心神一凛,运转起全身的灵力加注于脚上,身法运转起来,身形比之方才更快了不知多少辈,车轱辘的声响愈发大了,车轮滚出残影。
席淮良不得不紧紧地抓住轮椅,才能避免自己被甩出去,但这样一来,他身上用了劲,孱弱的身躯抵抗不住屏息凝神,他呼吸的刹那间,就感觉一股呛人的味道冲入口鼻之中,随即喉咙、鼻腔、乃至肺腑,都火*辣辣地痛起来,他又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可这条路是这样的长,这腐蚀性液体流出的速度又是这样的快,不一会儿的时间,地面上就已经覆盖了一层浅浅的水洼,虽然还不至于漫到席淮良的腿上,温陶更是因为身上穿着的靴子是一套上品法靴而安稳无事,但轮椅在水中被腐蚀,又受阻,渐渐地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冥冥中,有低沉的轰隆声响逐渐逼近,温陶的神识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两堵墙,居然在慢慢地朝着中间靠拢!
两难相加,温陶来不及多思,在轮椅彻底报废前,她停下了脚步,伸手在席淮良背部拍了两下,又拿出符箓,掐诀贴在二人身上,随即向前跨越一步,蹲身,伸出两条胳膊,抓起席淮良的两条胳膊就往自己脖颈上靠。
她将席淮良背了起来,这一刹那,饶是正处生死危急关头,温陶也不免心下大惊,他的身体是意料之外的轻盈,瘦的像是只剩一把骨头了一样,两只胳膊紧紧搂在她的脖颈上,像是两根干枯的绳索,而他的手,也是冰凉刺骨,几乎不像是活人的手。
但这样的心思也就如一阵风,很快就从温陶心头拂过,她的心神又全部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中了,墙壁离他们越来越近,有水流从他们上方滴下,落在防御罩上,发出刺啦声响。
她背着他,两条腿在水中快出了残影,她全力运转身法之时,灵力灌输在腿上,落雪不留痕,渡江不起波,是以竟是像在水面上飘过去一样,只在不断上升的水面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