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弦的箭以一种外人看不清的速度飞向胡巍的头颅,他摇起手中的羽扇,轻轻一挥,身形后仰,金箭被定在了半空中,而后直直落下,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胡巍显得得意极了,他轻摇羽扇,说:“我想你应该不会很高兴在这里看到熟人的面孔。”
温陶的瞳孔缩了一下,她的飞梭隔得原来越近,她也就看清了,广场中心,一圈围着一张石桌的七把石椅上,正坐了几个人。
胡巍站在两把椅子中间,他中年人的模样,一身青衫袍,头戴纶巾,羽扇轻摇,面容威严,浑身书卷气,看起来就是学宫里一个最普通的老古板夫子。但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夫子,却是学宫两百年来修为最为赫赫之人,半步金丹的修为,在这个金丹即飞升的世界,堪称是天下无敌。
他才是稷下学宫真正的底牌。
但他是什么时候出关的,他又为何会知道散修联盟的动作,这样的念头飞快的闪过温陶的脑海,方才跌进地宫后遇袭她就开始想这件事情,很显然,除了敌人势力太强大,最有可能的就是己方出了叛徒。
有内鬼,而且内鬼地位颇高,所以她们收不到多少关于胡巍的消息,却将自己的行动暴露的彻彻底底。
胡巍身侧的两把椅子,坐着人,一把是被五花大绑的钟舒,她面容狼狈,但尚有气息,另一边则是费劲地倚靠着椅背的席淮良,他面色惨白,一张黑漆漆的眼直直的看着温陶,气若游丝。在席淮良的另一侧,坐着的是赵娣,她跟钟舒一样,五花大绑。
胡巍的身后,站着同样身着青衫长袍的三名筑基巅峰的修士,想来他们就是羡阳学宫七夫子中剩余的三个。
胡巍看着温陶,面目温和地说:“温盟主果然不愧是个棘手的人物,筑基五层的修为,也能杀了我收下四名筑基巅峰的人。”他很平静地说这样的话,语气跟课堂上的夫子教导学生差不多,却无端地让他身后站着的三人齐齐地打了个哆嗦。
温陶定睛看着胡巍,大言不惭地笑:“先生谬赞了,我也不过只是略施小计,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硬碰硬,对方还有人质,温陶实在没有多少把握,只能智取。而智取的第一步,就是要用言语扰乱对方的心神。此情此景,嘲讽一波显然是最快的方式。
虽是如此,温陶故作放诞不羁、颇为自负的模样,脑海里却在转瞬间想出了十几种破局的方法,而后,再被她一一否定。
虽然方才只是跟胡巍隔空对战了一下神识,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胡巍的修为确实不凡,已有辛未界筑基巅峰修士的实力。
温陶若是不动用藤蔓,怕是不能击溃他。可就算她能击溃胡巍,柏云道长也不能一人对战三名筑基巅峰的夫子。
总的来说,要论一对一,温陶的威胁只有胡巍一人,但对方显而易见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们能逐个击破,温陶亦能逐个击破,这才干脆利落地将席淮良、钟舒、赵娣三人捆到此处,静候她。
以多打少,温陶一方处于下风。
这些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看似温陶想了很多,但其实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
胡巍显而易见是个沉得住气的,他没有为温陶的激将法所中,他这样阅历的人,显然知晓这种情况下一旦回答对方的问题就是在顺着对方的思路走,那就是走了下风,将心理战的主控交给了敌人。是以哪怕他身后的三个夫子都为此怒不可遏,他也依然面露笑意,坦然自若,按着自己的节奏走。
他说:“想来我身边的人,温盟主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不知温盟主有没有想过,你们一行人行动颇秘,我们是如何得知你的行动计划的?”
他意有所指。
温陶敛目,不语。
柏云道长却没有这样冷静的意志,他年岁颇高,这修身养性却还差上不少,闻此,怒不可遏:“定然是有那作祟的小人,里通外敌,背叛联盟!”
他的目光在胡巍脸上扫过,又逡巡在在座的三人身上。
钟舒,联盟中人都知晓她是温陶的半个徒弟,跟随她十多年;席淮良,跟温陶师姐弟的声名愈发响了;唯有赵娣。
柏云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赵娣身上,但他还是不确定,也许除了她,还有别人。但心底又在冒心思,这次行动如此隐蔽,具体的计划,除了他们要来的七个人,还有谁能知晓?
被五花大绑的赵娣在石椅上忸怩不安,她剧烈地摇头,想要说什么,嘴里呜呜地喊了两句,因为塞住了嘴,没人听清。
柏云道长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又开始在在场人身上逡巡,蓦地,他顿住了。
其实再明显不过了,在座三人,唯有席淮良,不曾被五花大绑,甚至还拥裘披毯,面色坦然,毫无畏惧或是愤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