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蹙眉，都是好看的。
温陶躺在床上看着江步月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江步月全然不知徒弟内心是在想自己的容貌，她看温陶神色诚恳地看着自己，也生了几分舐犊之情，有些后怕地说：“你这样行事，倒当真有几分血性了。也果敢的很。”
温陶勉力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有些酸痛。
江步月却摇头：“只是……”她长叹一声，面容有些复杂。
她说：“做人师父的，既有希望自己的徒儿能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的，最好是登上什么中境的风云榜，成为修士中的天才人物，最后成为正道的中流砥柱，甚至是，飞升上界。可也有人希望，在面对这样的险境时，自己的徒儿不会脑子一热就不自量力地跑去做救世主。”
“——需知，一心热血，向着正义的人，倘若修为不够，只能沦为他人口中殉道的悲情英雄。”
“我可不愿自己的徒儿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温陶还是摇头，她温柔地笑：“师父可是多虑了，我是万万不会成为这样的人的。我是笃定自己不会陨落在那样的地方的，别忘了，我有两极生蕴灵珠。”
她有保命的东西，这才是她敢不顾一切往上冲，哪怕倾家荡产的原因。
江步月还是摇头：“或许，我的想法有些自私。人世间，苦难何其多，天灾人祸，数不胜数，若是你为了每一场天灾，每一次人祸，抛下自己的性命去向着正义，这样的行为，固然值得世人敬佩。可我却不愿，自己的徒儿成为这样一个纯粹的向道向善之人。你若以此为道，追求此道，大抵是要寻了地藏王菩萨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一道了。”
“天灾人祸不灭，你的道便难以筑成，这样的代价，太大，太大。”
江步月竟是想的这样深远，这是温陶从未注意过的事情。
温陶叹息道：“师父竟然想的这样远。”
她又笑：“好在师父也不必为我这样担忧。我固然有些迂腐的向善，却也从来不是固执之人，更不是纯然的良善，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次会这样做，大抵还是当时胡巍的话语惊动了我，让我以为这桩天灾是为我之过错，这样的心思如烈火焚原，阻也阻不住，倘若我当时就这么走了。往后余生，便总会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强烈愧疚感，至此心魔丛生。”
“在这样的前提下，我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人。”
温陶轻声说，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倘若只是一场普通的天灾人祸，我固然有济世救民之心，可也有私心，大抵是不会这样不要命了的去救人。”
师徒间久久无言。
江步月开始温茶，是温陶记忆中的款冬花茶，香味清幽，她刺痛的神识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良久，久到温陶已经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江步月说：“你救了满城百姓，得了济世功德，又因此顿悟，离结丹，不过一步之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看来，世间种种，因果难料，祸福相依，果真如此。”
这场师徒间的谈话不久之后，温陶的伤势就好了很多，她至少能有更多的清醒时间来面对前来探望的同门们了。来探望的同门不少，除了关系好的韩惊蛰、梁才瑾、范箐、李思语、盛谦、田改之等人，就连左漪也曾亲自过来探望过一次，还给她留下了不少的疗伤丹药。除此之外，华诗琪等人也前来拜访过。
这些人的往来，都是柳屹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