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荥阳,渡汜水,退守成皋···”
重复着柴武送来的军令,申屠嘉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柴武虽未明言,但作为跟随刘邦一刀一枪打下如今地位的武将,申屠嘉自是能一眼看出柴武的意图。
——以申屠嘉堵西,灌婴阻东,柴武率飞狐军绝北,将荥阳所在的南向空出来。
日此以来,待等身陷充为的叛军绝望之后,就有大概率溃逃入荥泽,并坦然走向死亡。
柴武的意图不可谓不好——不费一兵一卒而乱平,柴武的考虑,绝对是从大局,从整个天下的角度出发,而做出的性价比最高,损失最小的决策。
但申屠嘉,却是在柴武的命令前犹豫了···
从怀中轻轻取出两块绢书,目光左右来回比对,申屠嘉不由暗自纠结起来。
左边的绢书,将‘守荥阳不失’定为了申屠嘉的死任务;而右边的绢书,则让申屠嘉放弃荥阳,转而去堵叛军西进函谷的道理。
思虑着,申屠嘉便不由对柴武的大局观涌起了敬意。
申屠嘉驻守荥阳,齐军便没有机会逃出包围圈,但最极端的状况,很有可能是叛军狗急跳墙,叩关函谷。
若转守成皋,那合围南面就会有‘缺口’,使叛军无法涌起拼死决战的决心;但即便有荥泽相阻,二十余万齐军,仍旧有可能跑出去万把人。
一边是柴武的‘正确’,一边是刘弘的‘死命令’;申屠嘉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之中。
“唉,若是长安有援军东出,以固成皋就好了···”
若长安派出支援部队,那援军必然是从函谷关出,来到荥阳之前先到成皋。
那时,申屠嘉就可以传信给援军将领,将合围之事讲明,请援军驻扎成皋。
这样一来,柴武的谋划成行,申屠嘉也能从南,将叛军彻底堵死在荥阳-敖仓一线!
正思虑间,申屠嘉身后前来送信的军卒开口劝道:“若将军乃忧贼涉荥泽而逃,则不必过虑。”
“车骑将军亦传命于隆虑:着丰沛大军三万西进至密县!”
闻言,申屠嘉稍一诧异,更加动摇起来。
荥泽近南北宽近十里,从荥阳起,南边尽头,就是密县一带。
如果周灶真的率领麾下部队驻守密县,那即便有些幸运儿,从荥泽成功逃出包围圈,最终也会落入周灶之手。
“不过数年未见,棘蒲侯之谋略,尽已略得夕淮阴侯之道啊~”
东、西、北合围,放出南面,又在荥泽外安置阻截——毫不夸张的讲,柴武之策,已经可以与十面埋伏的局部部分相媲美了!
垓下之战,淮阴侯韩信率汉军,对抗项羽麾下的楚军,最终得以将楚军包围。
但战争,并不是包围圈形成,就大功告成了。
即便是陷入包围,项羽手下也还有十数万大军,尚有一战之力。
反观汉军三十万大军,则分为五部,分散于包围圈各处。
这种情况下,强行缩小包围圈,无疑会使最终结果产生更多变数,也会加剧汉军的伤亡。
在这种情况下,韩信先是玩儿了一手‘四面楚歌’,等楚军将士都燃起归乡之情,便开始了围三缺一之策。
三面被围,又思乡心切,楚军只能是向没有被围的方向逃跑;但跑出包围圈不远,就遭遇了一支又一支的小股拦截力量。
战,则失去突围良机,不战,则会被咬住尾巴,无从逃脱。
无可奈何之下,楚军只能不断地‘断尾求生’——每碰到一支拦截力量,就丢下一支人数对应的人马断后。
反反复复数十次,等到霸王终于逃到东城,麾下竟只剩二十八骑追随···
在后世,为人津津乐道的是霸王别姬,乌江自刎;但在此时的汉室,垓下战役,成就的则是淮阴侯的十面埋伏。
而今,柴武针对叛军坐下的部署,便颇得‘十面埋伏’之要;只不过,淮阴侯安排拦截的兵马,被柴武巧妙地替换成了荥泽。
同样是削弱手段,但天然形成的沼泽,却被柴武纳入了战略谋划当中。
想清楚这些,申屠嘉就已经认可了柴武的策略。
“回禀车骑将军,某···”
“报!!!”
没等申屠嘉说完,城墙外便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声。
抬头望去,就见一骑卒向城门飞驰而来,手中高举着一支手臂粗的竹筒。
不过片刻,那骑卒便被引上了城墙,来到了申屠嘉面前,气喘吁吁地一拜。
“禀将军,梁中尉昭奉陛下诏命,率代国兵三万,驰援荥阳。”
“此刻,当已出函谷!”
闻言,申屠嘉稍一滞,便激动地一掌拍在抢夺之上:“善!”
“如此,函谷当无忧!”
畅呵两声,申屠嘉便精神抖擞的h回过身,望向那飞狐骑卒:“代某禀车骑:嘉得陛下诏命,誓死护荥阳数万百姓之周全;车骑之令,恕难从之。”
“然车骑之策,某已俱知;成皋亦得梁中尉驻守,车骑依计行事便可。”
言罢,申屠嘉便面色一肃,望向城墙外,不过十数里外的卞水。
“及于淮阳尉,当奉陛下诏命,同荥阳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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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战争还没开始,但荥阳城内,早已充斥着战争的气息。
一辆辆满载弓弩箭矢的马车驶向城墙,使城墙上垒起一座座箭矢组成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