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每年的平均可支配收入,居然只有三千钱,这无疑是一个十分严峻的信号:如今的汉室,还处于一个相当贫穷的地步。
为了缓解这个状况,并让汉室尽快走上富强之路,刘弘不可谓不努力。
——先是粮食保护价政策,给农民的收入上了一个安全锁,以保证情况不会更糟糕。
之后的宿麦播种,更是在缓解国家粮食短缺问题的同时,让农民收入肉眼可见的翻了一番!
如果仅仅只有这些,那汉室即便富裕起来,也很难让国家吃到红利——相较于坐拥百亩田的农户,无疑是那些手中动辄数十顷田亩的豪强富户,更容易吃到时代的红利。
等时间久了,即便百姓一点点富裕起来,其收入增长也很容易就会被通货膨胀所抵消,反观地方豪强,倒是会实打实的‘身家暴涨’。
而刘弘之所以敢推行这种‘农户可能会小赚,但豪强绝对暴富’的系列措施,便是因为陵邑制度的存在,让刘弘的顾虑,在汉室永远不可能发生。
——刘弘不敢保证,土地兼并在汉室不存在;但刘弘绝对敢拍着胸脯说:只要陵邑制度一直存在,土地兼并就永远不会成为汉室所面临的‘问题’。
原因很简单:地方豪强兼并土地,兼并的越起劲儿,就越容易被地方官员视为‘行走的政绩’。
——对于陵邑迁徙,朝堂对各地政府是有指标的!
满足要求,自然是嘉奖鼓励,超额完成任务更是要升官赏赐,至于没完成任务的,自然躲不过被臭骂一通,甚至丢掉乌纱帽。
而地方豪强所兼并的土地,在豪强被迁入关中之后,大都会被官员吃下,却又并非是地方官员,自此拥有这些土地的拥有权。
想想就知道:某地县令为官三年,在治所置办下千亩良田,任谁都会起疑心。
所以,汉室官员在吃下迁徙豪强留下的田亩之后,会非常聪明的将其贡献出来:陛下你看,臣给陛下赚回来好几千亩田!
官员受贿,自然是良心大大的坏掉了;但要是官员将受贿得到的东西,转手拿去交给皇帝···
嗯,这种感觉,问问乾隆就知道了。
将好不容易吃下的田再送给皇帝,官员心里也不会不舒服——相比起那一点点钱财,得到在皇帝面前的‘露脸机会’,无疑更为划算一些。
更何况那些田亩留在手里,本来就是烫手山芋,随时会让官员沾染‘贪腐’的标签。
反正不能吞下,还不如借花献佛,在皇帝面前露个脸。
也就是说:在地方豪强被强制迁移入关中之后,其留在家乡的田亩,先会被地方官员‘低价购入’,而后献给皇帝,或者说政府,使其成为官田。
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为:豪强留下的土地,最终会由国家掌控其处置权。
而在重新‘抢’回田亩处置权之后,汉室皇帝普遍会有一个十分骚包的操作:授田。
理由五花八门:朕高兴了,朕不高兴了;太后过生日了,太后不想过生日了;朕心疼百姓了,朕不想再心疼百姓了等等,都能成为汉天子授田的理由。
至于授田的标准,也是按照‘谁更穷就给谁发、谁成分好给谁发’为参考。
发现了没?
兜兜转转,百姓因生活所迫而出售的田地,最终又回到了百姓手中!
百姓暂时失去了田亩,收获了一笔不菲的‘田亩出售费’;国家借着授田大捞一笔政治威望!
反观豪强,非但没有凭借土地兼并发家致富,反而将大半身家搭了进去,一声忙碌化作浮尘。
这样的操作模式,使得汉室长期,且随时掌控对社会资源,主要是田亩的‘强制再分配’,将社会矛盾永远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这一切的根本,便是历史上由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制定,最终被元帝那个呆瓜一纸诏令取消掉的陵邑制度。
可以说,陵邑制度的存在,足以支撑汉室打破三百年王朝周期律,使中央集权在神州大地成为常态,并飞速进步到更高级别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