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片深不见光的黑暗,少公子感叹于洞庭湖的广大,游了许久却都见不到湖底。过了一会儿,却见远处有点点荧光,少公子眯起眼睛,见到荧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直到满眼全是朱红色的莹光,铺满了整个湖底。少公子仔细地朝着四周望去,发现这些朱红色荧光,正是长在湖底的曼珠沙华所散发出来的。
他被眼前一望无际,且长在水底发着光的曼珠沙华所震撼许久,随着水底的暗流波动摇曳,那些花儿就像是在路地上随风飞舞地模样。
此异景精妙卓伦,撼动人心。
谁能想到,洞庭之上有曼珠,洞庭之下仍生曼珠。
駮带着他在这片红光之中穿梭,待游到了红色莹光最盛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少公子俯身上前,却见离着不远的一束曼珠沙华之下,生着一个奇怪的肉团。少公子连忙从袖袋之中拿出一张被打湿的绢帛,参照着澹台大伯画给他的天婴图,才确定面前这个就是他一直寻找的天婴。
他驱使駮上前,可駮似乎十分惧怕天婴,一直围绕着附近的一片游荡,不敢轻易上前。
少公子拿出随身带着的琉璃盏,坐在駮的背后,看着駮不停地环绕着天婴游弋。
看来,这天婴果真是要少公子亲手才能拿得到。
他低头摩挲着琉璃盏上的凤凰,若是此时冲出去,他顺利挖到了天婴,再由駮带着他向上游,他应当能撑得住。
可若是他失败了呢?
少公子有些怕了。
若是失败,他便葬身于洞庭水下,再也回不去了。
他望着那株曼珠沙华之下丑陋肉团,抽下腰间的衣带,将琉璃盏上的凤尾与自己的手牢牢缠住,另一只手抽出靴子之中,绥绥曾丢给他的匕首。
他站起身,眼神里写满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轻轻地踏了踏駮的脊背。
若是他此次真的回不去了,他的绥绥可否会原谅他,原谅他为了帮助她得到天婴,解开金蚕噬心蛊,而冒生死之险,原谅他在蔡国,对她所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情,原谅他为了身份地位,放弃了她,原谅他这次也许再也无归。
駮的透明翅膀忽地消失了,少公子闭着气冲入了水中,凭着自己最快的速度,以匕首割断了天婴与曼珠沙华的连接。他将浮起来的天婴扣在琉璃盏中,又将琉璃盏的顶与身用布带牢牢系紧并缠在身上。
待安置好天婴之后,少公子回身朝着駮游去。
可此时,水底忽地涌荡起一股巨大的暗流,少公子似乎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冲击。他低头望去,却见面前那一片发着光亮的曼珠沙华,正在一点一点地由远及近地逐渐枯萎去了。
少公子正处于这一片红光的最中心处,四面八方而来的黑暗涌来越来越快,伴随着光芒退去的,还有那未知的暗流汹涌。
少公子奋力向上游去,可就在快要触碰到駮时,被汹涌而来的暗流冲到了别处。
少公子将装有天婴的琉璃盏护在胸前,他想要以真气打散迎面而来的暗流,却发现根本无用。
四周一片黑暗,唯有少公子手里的天婴正散发着光亮。
少公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虚幻,他胸口的重量已经到达了极限,可手上还在紧紧攥着盛放天婴的琉璃盏。
四周的暗流如同迎面之风一样,快速地划过他的身体。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天地黑暗,他漂浮着看不到边际,忘却所有。
駮寻着天婴的光亮,寻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少公子,它奋力地朝他游过去,将他护在两爪中间,而后猛地向上一跃,破水而出。
守在岸边的宋尔莞先是担忧少公子是否能安然归来,而后便见一地火红的曼珠沙华瞬间开败,再也不见往日的鲜艳。
她警觉地看着四周,一时间风声鹤唳。
随着身后的水面传来了忽地一声巨响,她面色惊惧回身看去,却见駮破水而出,飞向不远出的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