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凝视着钱日生的背影,一直到其远去这才一脚迈进了大厅,却见假郡守正盯着门外的树柳发呆,双眼波光悠悠。
不知不觉云层已经堆积的如同脏雪,晌午时分还毒辣的太阳变得苍白无力。
“又是一场大雨降至啊。”假郡守慢慢将视线收回,回望了一眼地上老石的尸体:
“事情——有点棘手了。”
师爷凑上前来,神秘兮兮问道:“掌旗,你觉得那个仵作,怎么样?”
“啧,不好说。”假郡守手指头敲着脑门,慢慢踱着步子:“瞧他神色举止,的确不大像,武功身手自不必说,他肯定杀不了老石。”
师爷抿了抿嘴,不置可否,他对自己这个“掌旗”颇有不满,总觉得这人瞻前顾后,总希望事情办的滴水不漏。
杀郡守的时候他就提过,就地埋了,神鬼不知。
可这位负责行动的“掌旗”却坚持要让尸体出现在城里,而且还要有仵作的验状作证。
“一个人不能既活着又死了。到时候调查贺谨,贺谨已死;查死因,仵作亦死;再查仵作,却冒出个逃犯;查逃犯……让大雍陷入死局,这样才无法牵连他人,全身而退。”
从第一步开始,师爷就觉得此举有些画蛇添足,他不喜欢把简单事情搞得太过繁杂。
因为精妙的计划必定意味着要处处小心,丝丝入扣,可变数也会增多。
但是“掌旗”的理由也的确让他无法辩驳:
郡守死在路上,那是江湖事;只有死在在城内,时间恰到好处,那才是天下事。
天沉闷的憋人心肺,院中一丝风都没有,只有蝉鸣一阵大过一阵的聒噪,听的他心里更是毛燥燥的。
“胡子呢?有下落没有?”假郡守勾着胸襟仿佛酷热难耐一般,他最在意的还是在这里。
派出去监视钱日生的是两个人,老石被人杀了,还有一个老胡,现在却下落不明,这就让他有种被人窥伺的压迫感。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闷,还是心里的担忧,他烦躁的看着门外斑驳的日影,动不动就发出一声叹息。
那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每每细思,心就止不住的乱跳。
师爷也摇摇头,事情的确太过匪夷所思,他一时也参不透里面的关节要领。
刚才两人特地设计观察钱仵作的举动,衙门里的人也都派出去了,只要那个小仵作稍露不轨,立即就将他灭口。
“可如果不是仵作干的——”假郡守站住脚步,揉着眼窝推测:“那就只有那个人了。”
他目光陡然一闪,如同刀子一般,语气陡然抬高:“一定是他!”
师爷和他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说道:“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可以逃走,他不逃;带伤进城迟迟不动,现在他倒逼上门来了!”
这个问题假郡守也愁思良久,若是复仇,这个叫贺谨的官员是都城委派赴任的,无亲无故,复仇无从谈起。
如果是暗中的护卫,那应该立刻回去报官,怎么会几经厮杀,还负伤进城?
他为什么呢?
这时假郡守突然转身定住,一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逝。
“难道是同行?”他眼神一凌,转向师爷征求似的追问道:“你说会不会?”
师爷脸上像挂着霜,语气也变得枯柴一样的干巴:“掌旗,那个人终归是个刀客,依我看,随便他是什么来路,咱们不能因为他影响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