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呢，大人和孩子都比较危险,不过目前你的状况还不错,先观察一下,能顺还是顺。”大夫一边做笔记一边风轻云淡地说道。
孟伊琼垂首站在病床边,声音依旧轻飘飘的,“不行就剖吧，再说才八个月能生下来吗,不然就终止妊娠吧。”
大夫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没等说话，魏牧辰慌张地去找她的手,像是在寻一根救命稻草,指尖相触时,伊琼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紧张。“不要，我能生下来,我自己生，我一定能生下来的。”
大夫安慰了几句,对孟伊琼说道：“你先陪陪他吧,我们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就可以进产房了。”
孩子拱动的力度逐渐增大，魏牧辰听从医生吩咐还不敢用力,怕稍一闪失,孩子会被勒死。只是腹中剧痛让他不得不来回扭动，再次将伊琼拉到身边，“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别，别不要他。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很期待我们……嗯呃……能有一个孩子的吗？”
孟伊琼任由他握着，却不看他，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那胎动剧烈的大腹，“现在不喜欢了。”
“啊——”突然一声凄厉惨绝的呼痛响起在病房里，魏牧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他觉得意识和身体仿佛快要分开了，全身上下只感觉到痛。
孟伊琼也吓了一跳，像是被谁突然叫了声名字，才从之前的混沌里回过神来。她盯着魏牧辰半点血色也无的嘴唇和痛苦扭曲的面容，心上被覆盖的那层冰霜裂了一道缝，手也不觉颤抖起来。
“伊琼？伊琼你怎么了？你别怕，我给你生，我能……呃……能生下来的。”
孟伊琼一下蹲在他床前，与他平视，另一手轻拢住他的腰侧，慌张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剖吧，我，我……”
魏牧辰听罢更加慌张，“不要剖，我不希望你觉得……我不想为这个孩子出力。他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对你多说一点话，每天都跟你说好多好多话，你，啊……”
魏牧辰痛得弓起身子，孟伊琼往他身下一瞧，血水一小注一小注地往外冒，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
血水冲击着她心底的冰块，冰块边缘渐渐被消蚀。她真的慌了，颤抖着手按了急救铃，然后看着医生护士围了一堆，把她都挤到了一边，然后再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麻木地跟着一路小跑到产房门口，直到被厚重的门隔离开来。
皓皓被他爷爷奶奶牵着也赶了过来，看到歪倒在椅子上的孟伊琼，扑到她腿前仰着小脸看她。
孟伊琼抬头就对上那清澈明媚的目光，伸手把小脑袋搂到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孩子是无辜的，她之前完全精神错乱，才对魏牧辰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可她心底里，比谁都盼着那个孩子，最好还是个女孩，这样他们儿女双全，皓皓也有个妹妹来宠。
产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可她仍能听到魏牧辰的痛呼，他一定还在坚持自己生，若是——他有个闪失，孟伊琼不敢想……
医生怕脐带缠住，指导魏牧辰一点一点用力，可他本就是急产，宫缩来得猛烈，哪里忍得住。胎头娩出的时候，已是一片青紫。大夫赶紧先把绕在脖子上的脐带剪了，然后猛拍孩子的小身子，魏牧辰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过去。这种紧张的感觉很熟悉，让他想起了向孟伊琼求婚的时候，他不善言辞，憋了半天憋不出那三个字，最后还是孟伊琼“扑哧”一笑，就那么答应了他。
那种笑容，他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相片，是上次孟伊琼翻手拨到地上的那张。相片被破碎的玻璃划了几道缝，魏牧辰修复了很久，才把那些痕迹抹去。他想亲手交给她，想再看她像照片里那样冲他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哇——”随着一声并不算响亮的啼哭，医生长舒了口气，将孩子放在了他仍旧隆起的肚子上，“总算哭了，孩子很好，你放心。”
魏牧辰终于等到这句话，边微微地点头，边合上了眼眸。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待他目光彻底清明起来，才看清那两张面孔上都挂着泪。
他刚一伸手，就被人紧紧地握住，然后一双小小的手也护了上来。
“是个女孩儿呢，以后，就是我们一家四口了。”孟伊琼轻声说，像是怕碰碎了什么得之不易的珍宝。
皓皓的小眉毛高高扬起，“我有妹妹啦，奶奶说，以后要好好保护妹妹，不能让人欺负她。”
魏牧辰终于又看见孟伊琼笑了，于是他也跟着笑，笑中带泪，转头对皓皓说：“以后，也要跟爸爸一起保护妈妈，若是爸爸做错了事，让妈妈哭了，皓皓一定要替妈妈打回来，知道了吗？”
“知道——”皓皓擦擦鼻子，蹭在魏牧辰身边。
孟伊琼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正好，融化了她心底最后一块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