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几个时辰,慕琦实在看不下去,吼道:“就不能把孩子剪碎了拿出来?还要到什么时候?”
几个御医一脸的汗,急忙答道:“这、凤君现在的身子,真的说不好是把孩子生下来更危险还是流掉更危险啊。”
正在这时,另一名御医道:“啊呀,快了,能看到头了!凤君当无大碍。”
几个人围上去,手忙脚乱把孩子接出来,然而,势头急转直下,随之喷薄而出的是鲜红的血水。
为了让御医尽力医治,慕琦退了出来,可是此刻却比刚才更加难熬。她望着远处那座佛塔,喃喃道:“姐姐,我不跟你抢了,我也抢不走,他是你的,他是你的,这一辈子是,下一辈子也是,永生永世都是,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带他走,对不起,姐姐——”
她掩面,跪倒,泪水从指缝中流下。随之,殿中传来更加哀痛的声音——凤君终是保不住了,跪了满地的御医和宫人们不知,接下来在陛下的疾风骤雨下,他们还能不能活命。
自此,慕琦仿佛变了一个人,白天倒是兢兢业业,在新的选制下,国运昌隆,太平清盛,可每到傍晚,她就与僧道方士混作一处。
香烟缭绕,钟声清远,可纵然升天入地求之遍,依然两处茫茫皆不见。
国寺住持趁势弘扬佛法,十几年间庙宇兴盛。
直到住持新收的小徒弟进宫朝拜,几位元老都震惊了。打头的那位眉目清秀,气度不凡,虽是一身袈裟,可那样貌举止——宛然就是当年的凤君。
殿上的慕琦更是早已热泪盈眶。
太子劝不住,任他如何说那是两个人,慕琦就是不信。
肯爱千金轻一笑,从此这位小徒弟要什么给什么,俩人在后宫夜夜笙歌,慕琦只恨自己不能年轻二十岁。
渐渐地,早朝也不上了,奏折也不看了。几次慕琦要召见大臣或是看一眼政务,小徒弟就贴上来,拉着她的手轻晃,眼里满是柔情。慕琦何曾见过舒平这般模样,还有何拒绝的余地。
直到太子发动zhèng • biàn,提前逼慕琦退位,并一举料理了国寺众僧,国家这才重回正轨。
太子查明,那名与父后颇为相像的僧人早就是住持培养的内线,住持与异族相勾结,想要内蚀中空。可太子也明白,就算是个幻术化出的空壳,母后也会沉迷其中。
而慕琦,几日间便老了十岁,她唯一的那一点幻影也没有了,几年的时光就像是一个梦。
太子虽提前登基,可对母皇孝顺之极,于心不忍,更是天天前去侍奉。仿佛一夜被抽干了精魄,在小徒弟被绞杀的七日后,慕琦也知大限将至。她手里握着一根马鞭,是舒平当年第一次教她骑马时送给她的,如今,这根马鞭也是她唯一拥有的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临了临了,她却仍弄不明白,到底有来世好,还是没有来世好,若是有来世,姐姐必又与他成双成对,若没有来世,那她这一辈子,又得到过什么?
她缓缓摩挲马鞭,轻声笑了出来。原来,人之将死想到的会是这样的事情。可随即,她便不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舒平临终前,想到的,也只有姐姐罢了。
她极力远眺,再看不见尖尖的佛塔,再没有暮鼓晨钟,如她所言,早就没有来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