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下,都让一下!”
“你,听到了吗,往旁边靠!”
门口突然传来喧哗的声音,钱蓁蓁停下手里的签字笔,看到四个民兵模样的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她抓紧时间写完手里的便签条,让正在交谈的流浪者签名,然后才微笑着问:“欢迎光临,几位需要买些什么吗?”
见到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进来,领头的中年人还用一种严厉质疑的目光来回扫视,坐在方凳上的阿淼立即起身,挡在了钱蓁蓁面前。
“没事。”钱蓁蓁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系统很早就提示过她:你是旅馆的经营者,在旅馆内部受到的攻击不会生效。
所以就算真打起来,她也不会受伤。就是阿淼,咳咳……(〃'▽'〃)不过她会尽量保护他的!
老郭见过不少人,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店里的主心骨是面前的小姑娘,而不是这个,嗯……愣头愣脑的贝茵人。
“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问着,抬手指了指柜台上的碳炉还有门口的流浪者,“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搬石头挖沙土?”
钱蓁蓁猜,应该是出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便问阿淼:“我在便签条上写的东西,你会写吗?”
阿淼一直坐在她身边,又始终关注着她的动静,早就看明白了,点头答:“会的。”
“行,那你来写。”钱蓁蓁把签字笔和便签条交给他,引导四位民兵走到了客厅长桌那里,“各位请坐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谈。”
厨房保温壶里有姜茶,她给四人分别倒了一杯,才坐下来自我介绍:“我姓钱,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这是我们郭队长!”有个民兵抬起手,一本正经地介绍中年男人,随后舔了舔唇,身体往前凑近,以手掩口悄悄问:“其他货券真的不收吗?”
见他满脸渴望,钱蓁蓁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告诉他:“抱歉啊,只收三个基地的货券。”
其他基地的货券不但在系统里的回收比例低,而且市面上还有不少假货券,她不想自找麻烦。
“咳嗯嗯……”老郭皱眉,握拳掩唇,暗示队友不要乱说话,然后开门见山道:“钱老板,你还没给解释。”
钱蓁蓁清清嗓子,“我只是需要一些石料和沙土,又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收集,所以才想了这个‘用劳动换取食物’的办法。郭队长,在包垒营地里做什么生意的商人都有,我这不算什么吧?”
顿了顿,她又反问:“还是说发生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呢?您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听到这话,郭队长的脸色舒缓许多,手指笃笃轻敲桌面,告诉她:“就因为你想要石料,都有流浪者去拆营地的围墙了!”
原来有人钻空子?好家伙,真会偷懒。
钱蓁蓁抿唇苦笑,目光里多了几分无奈。
她知道这些民兵不比之前碰到的街霸,是营地共同推举出来的“正义之士”,品行都还不错,所以也没打算跟他们起冲突,语气诚恳地说:“郭队长,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谈生意的时候,我明明说好是去采石场和附近的小山搬石头挖沙土,没想到他们竟然想了这种歪门邪道……”
她停了停,打量着面前的民兵,灵光顿现,“这样吧,我邀请民兵小队作为第三方……参与监督,就从下一个流浪者开始。”她招手喊了声:“阿淼,停一下,等我几分钟。”
阿淼立刻停笔,对她点了点头。
在四位民兵疑惑的目光里,钱蓁蓁坐直身体,面带微笑,“郭队长,我正式邀请民兵小队加入这次的交易项目,作为第三方参与监督,接下来我每发出一份食物凭证(便签条),除了我本人、流浪者本人的签名以外,还需要郭队长您的签名,才能正式生效。”
“也就是说,流浪者在我的店里谈成交易后,需要拿着我给的凭证去营地门口找您签名,同时,民兵小队可以监督他们确实走出了营地,去往采石场和小山搬石挖土。我会在便签上写清时间信息,方便您和队友确认。”
“当然,请放心,我不会一直给营地添麻烦,这个交易项目最多持续五天的时间就会结束,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会以郭队长的名义,每天送一锅猪油拌饭或者猪油拌面去到营地门口,作为报酬犒劳民兵小队,就当是感谢各位的参与和帮助。郭队长,您说怎么样?”
老郭有点懵了。
进来的时候他都想好了,一定要仔细盘查这家店的来历,到底有何居心,为什么要采取这种交易方式破坏营地的市场环境……诸如此类的问题。只要店主露出一丝马脚,他就立刻通知营地里的团体代表,一起把背后的黑手揪出来!
结果被这小姑娘三言两语说了一通,他竟然无形中打消了先前的怀疑,甚至觉得她的方法还挺不错。
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她年轻漂亮也不是因为猪油喷香,而是因为她身上那种恬静沉稳的气质,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信服的感觉。
老郭还没说话,另外三个队友就兴奋地凑到他身边,几乎按捺不住眼里的喜悦了。
“队长,赶紧同意啊,大家能改善伙食了!”
“猪油的拌饭和拌面唉,咱们多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那些过期的罐头和压缩干粮都快吃吐了!”
“就是就是,想想老朱在营地开了两年的肉铺了,可从来没送过咱们真正的肉食!”
“可这……”老郭面露迟疑,侧过身与队友们凑成一堆,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低声问:“万一还有人偷偷破坏围墙或者其他的设施怎么办?最好的办法还是得从源头杜绝……”
队友们连忙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这位钱老板不是说了嘛,只要五天的时间,大伙儿少休息多检查几回,就能换到猪油拌饭和拌面,这是一本万利的大好事儿啊!”又拍着胸脯许诺:“队长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检查!”
正小声商量着,忽然有阵香气飘近,霎时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钱蓁蓁拿来了四块猪油渣饼,用食品纸袋装着,捧到了他们面前,“各位尝尝看,我家店里的饼做得怎么样?”
这诱惑太大了,金灿灿的饼子冒着热气,猪油混着葱香飘入鼻间,隐约可见小粒的猪油渣碎,闻起来鲜美极了。
民兵们直吞口水,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接了过去。
等到送走四个民兵,钱蓁蓁回到柜台前接手,发现阿淼的脸色有些复杂,还时不时地往门口看去。
“怎么了?”
“为什么……要给那些人吃的?”阿淼似乎不太明白,顿了顿又说:“他们打不过我。”
原来优秀员工在纠结这件事,钱蓁蓁忍俊不禁,趁着招待客人的间隙小声回答:“就当拜山头了,这些民兵素质还行,跟他们起冲突弊大于利,而且咱们生意做起来后少不了有人盯上,民兵参与进来,会让营地里那些坏心眼的人收敛一些。”
她跟阿淼说:“你是我的员工,旅馆的一份子,我也不希望你总是打打杀杀的,咱们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多好啊。”
阿淼呼吸一重,抓起手边的牌攥了攥,下一秒又松开来,低低应了声:“嗯。”
……
走出小屋的时候,老郭还没回过神,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被冷风吹着,他才猛然回头,又看向了那栋门庭若市的破损石屋。
嘿呀,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时候营地里多了这么一家店的?虽然废弃石屋谁都能用,但里面装修得那么好,打手还是个贝茵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郭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有羞耻心,抓着人家给的猪油渣饼,哪还好意思多问呢。
他的队友可没想这么多,有两个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嘴大嚼,刚才在店里还端着装装样子,没有接到手就开啃,现在走在街巷里左右没人,他们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地边吃边嚎:“真好吃!呜呜呜,太香了!”
另外一个凑到鼻尖深深吸气,闻了几下便折起纸袋袋口,揣回了衣服里。
“小高你咋不吃呢?”
“还藏兜里捂着,不怕捂坏啊?”
“嘿嘿,我要留给我老婆吃,等会儿就回家!”
快走到中心街区的时候,路边居民见他们满嘴是油,还带着一身咸香,忍不住问:“诶郭队长,你们吃了什么好东西呢?”
四位民兵对视着笑起来,“不告诉你!”
——是猪油,还有小葱。
祁瑶推着小车经过,清晰地分辨出了风里的味道,她朝着民兵们来时的方向瞧了瞧。
北边……不都是废弃掉的石屋吗?怎么会有食物卖呢?
疑惑只存在了几秒就被她抛到脑后,眼瞅着天色将暗,她得回家了。
打开家门,眼前是昏黄的烛火,外头还没彻底变黑,父亲就已经点起了蜡烛。可他人不在室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台上喝酒,二十米外的石屋里,那对情人又吵架了,这是他每日必备的佐酒戏码。
祁瑶关上屋门,吹灭了蜡烛,她伸出食指比了比,又短了一截,最多再烧三个小时就要告罄。
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今天赚了钱,应该高兴才对。
厨房很暗,只有顶上的一道小窗,祁瑶尝试着打火,却没能点燃火焰,打开灶台底下的格子一看,空的,里面的燃料瓶不见了。
她呆怔两秒,迅速转身,踮脚打开了上方橱柜,手摸到深处。
原本放在那里的一盒固体燃料也消失了。
祁瑶快步走向阳台,攥紧拳头,幽幽发问:“家里的燃料呢?”
祁父还在咧嘴直笑——那对情人开始打架了。
听到声音,他倏然回头,看到昏暗的天色下,一个黑发垂荡的影子站在背后,顿时惊得酒嗝都出来了,“你能不能……嗝儿,有点阳气?成天阴森森的……跟个鬼一样,吓唬谁呢?!”
祁瑶瞥见了他手里的塑料水壶,装着半壶浑浊的自酿酒,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咬着唇,努力抬高嗓音让自己显得硬气一些,“为什么卖燃料?那是我做生意用的,家里吃饭也要用!”
“丫头片子还敢跟我大小声?!”
祁父举高手掌佯作扇打,祁瑶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了两步,撞上墙边木架的尖角,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嘁。”祁父不以为意地喝了口酒,冷笑道:“你那生意一天能赚多少钱,还不是倒贴?”
——我没有倒贴,今天还赚了16券!
祁瑶差点儿就说了出来,但她忍住了,揉着腰背哑声反驳:“你把燃料都换了酒,要是家里没吃的怎么办,我们去哪里弄钱?米老板家的酒那么贵又都是劣酒,你为什么非要买来喝?你能不能清醒点?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想喝酒,你可以自己去挣钱……”
祁父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不耐烦地抬手挥她,“别啰嗦,做饭去!”
虽然早知道父亲已经成了无可救药的酒鬼,可见他对着自己呼来喝去,祁瑶还是愤怒了,“怎么做饭,家里的燃料都被你拿去买酒了,我拿什么做饭?”
“小车呢,卖掉啊,卖掉不就有钱了。”
“爸爸!!!”
祁瑶已经很久没喊过这个称呼了,甚至脱口而出之后,还有瞬间的愣怔,“那是妈妈留下的,怎么能卖掉?!”
“NND,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祁父恶狠狠地踹了凳子一脚,双眼无神地瞪着她,“这不能卖那不能卖,那你想怎么样?!”
他旋好水壶的壶盖,走进屋里扔下劣酒,醉醺醺地走到她住的隔间门口,拽着铁锁咣咣咣地拉扯起来,“你的鸡呢,拿出来,老子现在就去街上,给你换燃料做饭!”
祁瑶瞳孔一震,冲过去阻止他,“不要——”
那是末世来临前,她和妈妈一起抱的鸡崽,养到现在的就这么一只了,她决不允许父亲卖掉它!
祁瑶尖叫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去跟父亲扭打在了一起。
她天天干活,手劲儿很强,祁父年纪大了又整日酗酒不事生产,反而手脚没力,被她搡得往后跌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这下子两个人都懵了。
“是不是有病啊操!”房里睡觉的二哥起身开门,对着外面骂道:“吵什么吵,老子要睡觉!”
夜晚降临,室内暗的可怕,祁父抬手摸到粘腻的鲜血,登时杀猪般嚎叫起来,“我受伤了,我要死了!”
祁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拥有了反抗父亲的力量!她挡在隔间门前,黑黢黢的身影如同鬼魅,气喘吁吁、时断时续地说:“你敢碰、我的鸡……我就、跟你拼了!”
她二哥吼道:“什么鸡不鸡的?都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