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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雪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写出一份她满意的方案。
这时沈满青已经不去伐木,和五个兄弟申请连排的宅基地,在宅基地上捣鼓建家具厂,就在隔壁盖厂房。
中午,沈满青从隔壁回来,季雪递给他一碗在井水里冰过的绿豆汤,坐到他对面,底气不足说她定下的最低拍照张数、定金和优惠区间:“我感觉大家都会说我钻到钱眼里,让我干脆抢钱算了。”
“你认为你定下的条件不合理?”沈满青问道。
“一整天在男方、女方家往返奔波,也就净赚二十块钱,我私心认为合理。”季雪抬起眼睛观察沈满青神色,想从沈满青眼神里找到认同。
“当初大家刚拿到土地,欢呼雀跃种地,只有我把属于我的地租给我堂哥,带领一起长大的兄弟伐木,所有人都说我不务正业,消息一夜之间传到几十个村子子,不管我人在哪里,大家嬉笑指着我,说我这不行,那不行,”说到这里,沈满青停顿下来,探身揶揄和季雪说,“说实话,你当初是不是跟大家一起不看好我,还在心里嘀咕,这个人不踏踏实实种地,整天瞎捣鼓,以后绝对打光棍。”
季雪慌忙收回视线,不敢看沈满青的眼睛。
“事实证明我当初做的决定是对的,我比他们生活条件都好,但是呢,他们依旧认为我不务正业,如今我又搞起了家具厂,他们又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但是这次不同,你相信我,你知道你为什么前后想法差距那么大吗?因为你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看待我的决策。”沈满青说。
商人?
季雪瞳仁震荡。
“我决定伐木那日起,我把自己定位成商人,普通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评价我的决策,我不会听,因为我知道他们和我的立场不同,我需要听和我立场相同人的意见,他们的意见才具有参考价值。”说完,沈满青留时间给季雪。
好长时间,季雪消化完沈满青说的话,她不确定说:“我是商人,村里的人却不是,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评价我,我没有必要听,也没有必要在乎他们的闲言碎语,是吗?”
沈满青震惊到脸上的表情失控:“对,你理解的没有错。”
季雪心里依旧没有底气,丈夫失控的表情闯入季雪晃动的瞳仁里,季雪下意识挺直脊背,眼神坚毅和丈夫对视,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我们几个大男人相互商量走哪条路,相互打气无视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你一个人独自决定往哪个方向走,立场又那么坚定,不被其他人左右。”沈满青喃喃道,“我咋分析出你比我优秀嗫?”
说真的,和沈满青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季雪打心底里崇拜沈满青,沈满青说什么话,她都觉得有道理,现在沈满青不仅肯定她,甚至有一丢丢崇拜她,季雪的心被又热又烫的多种情绪塞满,整个人晕乎乎说两人一样优秀,沈满青喜上眉梢同意季雪的话:
“我们俩都是商人,立场相同,以后有任何想法,大胆说出来一起商量。”
“我借鉴你那天做法,也想搞优惠活动,就是前三对新人找我拍婚礼当日的照片,他们拍多少张,我送多少张,只有前三对付了定金的新人享有优惠,我算了一下,我不赔本,还能打出名声,带来更多的顾客。”季雪大脑高速运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说了出来,整个人处在高度兴奋状态,大脑转的特别快,天马行空乱想,以前她绝对不说超出她认知胡思乱想的想法,现在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管他是否切合实际,和沈满青分享她的想法最重要,“我还有一个想法,轮到逢集,我到集市上宣传,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我找到第一个顾客的几率更大。”
“我觉得可行度非常高。”沈满青沉思片刻,给她一个中肯的答案。
被信任的人认同,季雪开心到爆炸,愈发想要做成这件事。
她拉着沈满青商量一些细节,一致决定后面享受不到优惠的人,如果拍的多,可以送相框或者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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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逢集那一天,沈满青当甩手掌柜,把活甩给五个哥们,他骑洋车载季雪母女到集市上。
季雪支起一个可以折叠的桌子,掏出一本相册摊开放在桌子上,又掏出十几个相册放在桌子上。
搁在1982年秋,季雪的行为实在特立独行,人们路过,下意识围上前,离桌子五十厘米远,他们停了下来,低头看相片,不敢摸,季雪见他们老是盯着那一页照片,她把照片翻到另一页,停留两分多钟,她继续翻页。
“姑娘,你是照相师傅?”基本上全部是男人走街串巷给人拍照,他们没有见过女人走街串巷给人拍照,所以不确定问。
“是,我家照相馆最近出了一个活动,为新婚夫妻服务,前三名付定金的新人,他们结婚当天,我们给他们拍照,他们拍摄多少张照片,我们送多少张照片,但是我们有最低拍照张数。”季雪详细介绍活动力度。
“拍十张不行吗?”大婶问。
“可以到我家照相馆拍。”季雪微笑说。
“哪有人逼着人家拍多少张,你这样,我不拍。”
“说难听一点,你和到别人口袋里抢钱差不多,这么年轻,长的这么俊,心眼咋就长歪了呢。”
“抢钱抢的理直气壮,还这么横,老子不光砸掉你的摊子,还要教训臭娘……”
有人混在中间浑水摸鱼,搞事情,沈满青阔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反撇,推人出去,不需要他特意找,就遇到二流子,二流子看到沈满青,慌不择路逃跑,沈满青把闹事的人抛到二流子脚边:
“闹事的,你想怎么处理他,随你。”
说完,沈满青离开。
他回到摊位上,还有好多人要照五张,要照十张,还叫季雪送他们这么多张照片,不送不行,季雪咬死不松口,有人甚至伸手推季雪,叫季雪按照他们说的办,沈满青单手抱着小朋友走过去,峰眉一横,深邃的瞳仁射//chu凉意,叫的最凶的人收回手,扒开人群离开,留下的人说了半天,季雪没有答应他们,他们憋着气离开。
没过多久,一个浓眉大眼姑娘折回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伙子,两人隔着三拳头远,姑娘不跟小伙子说话,眼中全是笑意盯着照片,小伙子领会到姑娘的意思,她要拍一套结婚照片,而且没得商量,小伙子跟季雪打听怎么拍的,季雪不厌其烦详细介绍活动力度,小伙子拨手指头算了一下,拍一套结婚照片,他一个月工资就没了,想和结婚对象说到照相馆拍两张照片,就不拍婚礼现场的照片,姑娘似乎猜到小伙子下句要说什么,她扭头看漂亮的小朋友。
小伙子:……
“老板,不能少拍几张吗?”既然说服不了结婚对象,小伙子打算和季雪死磕到底。
“可以少拍五张,但是没有优惠活动。”季雪跟小伙子说,“刚刚一群人围过来,提了和你一样的要求,我都没有答应,我和你对象有眼缘,勉强答应你,少拍五张。”
小伙子:……
他低头又算了一下,多拍五张,他能免费拍几十张照片,少拍五张,没了免费照片,他怎么算,都是多拍五张划算,可是他听老板的语气,他少拍五张,他赚了。
他真的赚了吗?
小伙子来回算了几遍,确定老板赚了,他吃亏。
“那啥,按照最低的张数拍。”小伙子算清楚怎么样拍最划算,当即决定拍了,也不征求父母意见。
“这是合同,你们在这里签上名字,留下地址和婚礼日期。”季雪掏出一份合同,递给小伙子一支钢笔。
小伙子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老板弄的这么正式,实在意外。
“签啊。”姑娘推小伙子一下。
“哦。”小伙子埋头填写信息,写到最后他发现最后一行有老板的姓名和公章,逐渐信任老板。
“这一份合同给你,我留一份,你按照合同上的地址找我,看我的照相馆,确认我不是骗子,你再交定金。”季雪抽出一份合同给小伙子。
“我们去交定金,会不会前三的名额被占了?”小伙子焦急问。
“你们今天下午交定金,应该不会被占。”季雪说。
“万一被占了,亏死了,现在交定金吧。”姑娘戳小伙子。
“还是去看看照相馆在哪里吧。”小伙子思来想去说。
“那行,我们俩就在这里等着,老板收摊,我们跟老板一起回去。”姑娘也知道小伙子的顾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小伙子应下。
两个人就站在旁边等季雪,目睹镇上出了名的少年叫季雪旁边的男人‘沈哥’,隔几分钟,就有人和季雪、沈满青打招呼,他们心里同时生出一个念头:老板不是骗子,确实是开门做生意的人,但是老板的男人在道上混。
两人胡思乱想脑补老板怎么看上道上混的人,一对两人认识的男女跑过来,问季雪明天可不可以到结婚现场拍照片,季雪说可以,又和季雪沟通许久细节,各方面两人都比较满意,两人当即付了定金,签了合同,季雪给他们开了一张票据,两人拿了票据匆匆离开,要不是小伙子和姑娘认识那对男女,他们就把那对男女当作老板找的托。
又来了一对年轻男女,是隔壁镇上的,两人跟随双方父母到这个大镇买结婚用品,看到沈满青,过来跟沈满青打招呼,得知沈哥媳妇开了家照相馆,给新人拍摄结婚现场照片,两人想也不想付了定金,在合同上写下联系方式离去。
“我们也付定金。”前三的名额即将满,小伙子按捺不住喊道。
“要不,你们和我们回去看照相馆,再决定付不付定金?”季雪边收摊边说。
“不用,现在付定金。”小伙子害怕走到半道上,认识‘沈哥’的人拦住老板,直接付定金,他的肠子都能悔青,所以他坚持现在付定金。
小伙子掏出钱,数够数,递给季雪。
季雪收起钱,给他开了一张收据,小伙子拿到收据,带着结婚对象跟季雪到照相馆,两人到照相馆里参观半晌,心满意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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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一家三口早早到第一个客户家,按照新郎的要求,季雪拍摄一组照片,沈满青载季雪到新娘家,季雪在新娘的房间拍摄照片。
新郎来接亲,季雪拍摄几张接亲照片,坐沈满青的洋车到新郎家拍摄照片。
这次在新郎家拍摄照片,季雪被吓的不轻。
有一些男人把她当作不正经的女人,毫不避讳想要占她便宜,被沈满青及时制止。
虽然她没有受到伤害,但是通过这件事,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么多男人对出来工作的女人抱有恶意,季雪恶心坏了,迫切想要证明她的工作是正经工作,证明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从事各类工作,并且能力不输他们。
季雪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这份工作,搬出沈满青给她买的书,重新看里面的内容,边看边做笔记,结合她拍摄的照片悟书里提到的内容。
过了几天,季雪自信给第二个客户拍照,她心无旁骛拍照,把恶心的目光交给丈夫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