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响起来,我不想接,怀里的猫却受了刺激一般不安地呼噜起来,我只能一边安抚它一边掏出来看。
“是我外婆。”我低声说,声音粗粝的像是嗓子里含着一口沙。
脚边有半瓶被遗弃的矿泉水,看起来还算干净,我伸长胳膊捞过来,隔空倒进嘴里润润嗓子才按下接通。
“外婆。”
好在外婆没听出我的异样,只是问是不是已经考试完了。
“嗯。”我点点头,又想起当初约定好的说高考完接他们到海城玩,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考试完了回家玩几天吧?”外婆徐徐道:“外公想你啦。”
我鼻子一酸,揪住水中浮萍一般连声问:“我可以现在就回去吗?我好想回家啊外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呐,”外婆轻嗔,尾音一如既往的咿呀绵长:“回家有什么不能的呀。”
“外婆,”我擦擦又浸出的泪,“我马上回去,你和外公等我啊。”
挂掉电话我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倒在一块干瘪的西瓜壳放在猫面前,抚摸它垂下啜水的头,“我要回家了,谢谢你。”
出租车的车窗完全落下,风兜进来掀翻了头发和衣领,暮色开始沉沉下落,把整座城市都镶上一层柔和的暖黄色。
海城这么大,到处都光鲜艳丽,海滩、山涧、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只有我满身泥泞,像是这个城市最逼仄角落里烂掉的果子,散发着发酵后的酸腥,狼狈地逃离。
登机时,我握着手机,犹豫再三给江发过去一条:“哥,我回家几天。”
然后迅速关机把手机扔进书包里。飞机轰鸣而起,很快便把海城远远抛在后面。
我告诉自己需要冷静几天想一个万全的方法,想一个完美的piàn • jú,让江重新做回正常人,让他相信从始至终只有我是不正常的而已。
或许这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他仓皇诀别的借口。
因为我想当面认罪,虽然过程一定难熬又痛苦,像是凌迟一样一片片剐掉肉,剖开心,血淋淋地对他说谎,但是只要能再见一面,只要能再见一面。
最后一面。
奔波整夜,天色破晓前我回到了熟悉的土地,清晨微凉的风裹挟着稀薄的水汽徐徐拂来,吹平了我一整晚都拧着的心。